第024章 赫舍里家
景阳宫里，自中秋夜被落了脸面之后，钮妃便心中郁结难消，吃不好也睡不香，大半个月的时间便憔悴了许多。
此刻，钮妃正强撑着精神，翻看着内务府送来的账册。
大宫女佩珠弯着腰进来，“娘娘，万岁爷昨儿个歇在永寿宫钮祜禄庶妃处。咱们安插在永寿宫的眼线回禀，万岁爷昨夜与钮祜禄庶妃一共叫了三次水，但是万岁爷今日一早特意叮嘱了，敬事房彤史上只记载一次。”
‘哐当’一声，钮妃手边的茶盏应声落地。
“怎么会？”
强忍着心中怒气，钮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咱们的人，可有禀报，只是昨夜皇上与她叫了三次水，还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敬事房的彤史记录，钮妃是知晓的。
佩珠沉吟了一下，低头望着脚尖，嗡声道：“钮祜禄庶妃十分谨慎，娘娘安排的人根本近不了身。今日一早，碰巧听见万岁爷嘱咐梁公公，也是巧合。”
“嗯。”
钮妃应了一声，随后冷笑开口，“皇上对她偏爱，本宫偏不让她如愿。佩珠，吩咐咱们的人，将皇上昨夜与他叫水三次一事，暗中透露给佟妃，借佟妃之口，捅到老祖宗面前去。”
“娘娘英明。”
佩珠应下之后，躬身退了出去。
九月初十，后宫妃嫔到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太后请安的日子，钮妃端坐在下首左侧第一位，端庄典雅，而右侧下首第一位的佟妃，则是幸灾乐祸的望向乌云珠。
阴阳怪气的，佟妃冷声道：“本宫一直以为宫中妃嫔，都是懂规矩识礼的，不成想竟然在本宫和钮妃姐姐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个狐媚子，狐媚、勾引皇上，损害皇上龙体。”
乌云珠不明所以。
钮妃则是勾了勾唇，偏过头看了一眼乌云珠，“佟妃妹妹说笑了，皇上喜欢，偏宠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狐媚不狐媚的，可不是咱们说了算的，皇上和老祖宗说了才算，毕竟咱们也不过是协理六宫而已。”
佟妃嗤笑一声，眼神冰冷。
“太皇太后到，太后到！”
这时，传来太监的唱报声，钮妃、佟妃咽下到嘴边的话，与一众妃嫔们，毕恭毕敬的起身向缓缓走出来的太皇太后、太后行礼问安。
太皇太后让众妃嫔起身，落座后。
老辣的目光在乌云珠面上停留了许久后，淡淡道：“前朝大臣们上书，奏请皇帝立皇后，哀家和太后商量之后，也觉得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也该有一位皇后了。”
“皇后母仪天下，为天下女子表率，哀家希望未来的皇后是一位贤良淑德，为大局考虑，为皇帝贤内助的女子。”
钮妃蹙了蹙眉，衣袖之中的双手攥紧。老祖宗什么意思？贤良淑德，为大局考虑，为皇上贤内助，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若要贤良淑德，为皇上贤内助，当年便不该是孝诚皇后赫舍里氏了。孝诚皇后赫舍里氏，一个庶女，所受的教养不同，如何能做皇上贤内助。
佟妃闻言，努力坐直了身子挺着脊背，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容。
沉吟了片刻后，太皇太后又道：“立后一事固然重要，但是后宫也不能因此疏忽怠慢。近日，哀家听闻宫里头有些流言蜚语，流言止于智者，哀家不希望宫中嫔妃人云亦云，也不希望后宫里有魅惑皇帝的。”
“你们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太皇太后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钮妃和佟妃。
“是，臣妾等谨遵老祖宗教诲。”
众嫔妃齐声应着，钮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佟妃则是俏脸一白，心想莫不是老祖宗不喜自己打小报告？
可是，皇上表哥，的确偏爱钮祜禄氏，帮着钮祜禄氏蒙骗老祖宗，蒙骗天下人。明明叫水三次，彤史上却只写叫水一次。
敲打了嫔妃之后，太皇太后便让众人各自回宫去了。
内殿里。
太后心中疑惑，望向太皇太后轻声询问：“皇额娘，儿臣不明白您的意思？永寿宫钮祜禄氏侍寝的时候叫水三次，皇帝帮着蒙骗咱们，彤史上只写了一次。皇额娘您今日为何只是言语敲打一二，并未点破此事呢？”
太皇太后沧桑的面上，露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片刻后，淡淡道：“钮祜禄氏侍寝，叫水一次和叫水三次，有何区别呢？一样都是钮祜禄氏侍寝，她有本事让皇帝一夜叫水三次，而别人却没那个本事。”
“皇帝行事自有分寸，不会糊涂到不顾龙体安危的。如今咱们最重要的是让皇帝立咱们科尔沁的女子为后，而不是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钮祜禄氏侍寝，一夜叫水三次，但不是还没有身孕吗？没有身孕，没有子嗣，便是得皇帝的宠爱，又当如何呢？”
太后下意识的点头，沉思着。
太皇太后笑了笑，又道：“太宗一朝，哀家那位好姐姐，独得太宗宠爱，好不容易有一位子嗣，但是却夭折了。先帝时的董鄂氏，亦是如此。”
“后宫里的女人，恩宠什么都是虚无缥缈的，唯有子嗣才是真的。”
太后闻言恍然大悟，心想可不就是如此
吗？静妃姑姑，贵为先帝原配皇后，没有子嗣不也是说废就废，她同样是先帝皇后，但是先帝驾崩后，只是母后皇太后，与皇帝并无血缘关系，若非孝道压制着，皇帝怕是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
见太后想通之后，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嗤笑着：“只有无宠、没本事没底气的，才会去纠结皇帝宠幸嫔妃，是叫水一次还是叫水三次。”
“是。”
太后低下头，面露惭愧之色。
、、
毓德殿里。
乌云珠回来之后，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太皇太后说的立后之事。立后，关乎国之根本，老祖宗当着后宫嫔妃的面，提立后一事是何用意？
老祖宗不是早在孝诚皇后薨逝后，就已经有了主意。景阳宫钮妃，她的同父异母四姐姐是老祖宗选定的继后人选吗？
夜色降临，陆嬷嬷从殿外进来，弯腰奉上一封书信，“小主，这是侧夫人和四少爷托人送进宫来的信。”
压低了声音，陆嬷嬷又道：“另外，送信之人让老奴告诉小主，侧夫人和四少爷希望小主您争一争那个位置。”
乌云珠面露惊讶之色。
很快，恢复了淡定，勾唇笑着：“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额娘和四弟应该是知晓的。孝诚皇后一入宫便是皇后，但是却早早的香消玉殒，那个位置看似风光无限，但是却遍布危机、”
“嬷嬷，你告诉送信之人，有福之人不用争，无福之人争破头。额娘和四弟、六弟亦是如此 ，在家里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陆嬷嬷张了张口，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对上乌云珠的眼神，讪讪的咽了下去。
宫外。
赫舍里家，自索尼年迈逝世后，新一代族长并非索尼长子噶布喇，已逝孝诚皇后之父，而是索尼第三子索额图。
噶布喇长吁短叹了一番后，望向索尼：“三弟，朝中大臣们奏请皇上另立新后，咱们家该何去何从？太子早逝，宫里头的赫舍里庶妃又不得宠。”
索额图沉吟着点了点头。
“是，咱们赫舍里家，是元后母族，可如今却落得如今这般，太子早夭。若皇上另立新后，新后再生下健康的嫡子，朝堂之上只怕再无咱们赫舍里家的立足之地啊！”
顿了一下，索额图叹息道：“可惜了，我的长女众圣保，七岁便夭折了，不然到如今也是十岁了，再等上两三年时间，便能入宫了。大哥膝下，除了先皇后，多年以来也只有一女，如今年岁尚小，不过六岁的稚龄。”
紧接着，索额图目光望向一旁另外三位弟弟，柯尔坤、心裕和法保，“四弟儿子众多，但是女儿却只有三个，长女已经出嫁，次女和三女如今不过四五岁的稚龄。五弟和六弟，膝下又无女，天要亡咱们赫舍里家啊！”
噶布喇、柯尔坤等，心中也很是无奈。
曾经因为家族里出了一位皇后，他们都跟着沾光，当初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懊恼，懊恼膝下没有适龄送进宫的女儿。
赫舍里家一时之间，锤头顿足的。
突然，一向脑子灵活的柯尔坤，灵光一闪望向索额图：“三哥，咱们赫舍里家，还有旁支，旁支有不少适龄之女。三哥您是咱们赫舍里家的族长，若是收养旁支资质出众的侄女，送入宫中、”
“弟弟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孝诚皇后，也只是大哥的妾室所出，能做皇上的原配皇后，三哥您的养女何尝不可呢？”
越想，柯尔坤觉得越是可行，又道：“三哥，即便做不了新皇后，在宫中得宠，成为嫔妃，生下一子半女，凭着咱们赫舍里家是先皇后母族，焉知以后没有可能……”
索额图等人闻言，顿时醒湖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