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贪婪与渴望
“化学作用？你在胡说什么？”
巴鲁巴踩着步自儒，凭借他的力量完全可以就这样将步自儒踩成烂泥。
“我已经将他们的视觉全部剥夺，他们不可能再受到释放出来的欲望影响！”
“就是这个啊......”
步自儒毫不在乎巴鲁巴是否要杀死自己，依然笑着说道。
“虽然你是掌控贪婪的魔王，但是你太小看人类的好奇心以及对情感的渴望了......”
他看着周围那些没有任何反应的信徒们。
“如果不出我所料，钟里面的欲望会照射出人们一直压抑的某种情感，而被压抑的越久，带来的触动也会越强烈......尤其是你培养出来的这些信徒。”
“而也正是你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将他们的视线夺去，才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最后的一颗种子......”
“现在是它们发芽的时候了。”
悟欲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吭声。
刚才因为自己对于魔君的不敬，不小心瞥见到了那法器内的事物。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是悟欲刚才看到在青铜钟内看到的事物，居然是另一个自己。
钟里面的悟欲表情无比的幸福与满足，身着方丈的黑色长袍，站在巴鲁巴的身边。
尊贵的魔君此刻正对着自己投以宠溺的微笑。
“这是梦吗......”
悟欲回味着刚才瞥见的昙花一现，那对于他来说简直要比做过的美梦加起来都要幸福。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凡人们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实现自己的愿望，这种甜美的画面和经历，让悟欲拿任何东西去交换他都愿意。
只是一瞬间的幻觉就能让人如此沉醉，如果这是现实，真正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又该多么美好......
此刻，在悟欲身上所发生的事不止出现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站在广场上的普渡行者们，见到了自己想要复活的亲人，想要实现的目标。
而刚从屋中闻声赶来的其他僧人们，见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是在进入黄金城之前，还没有舍弃欲望和情感的自己。
这一刻，他们一直以来坚定的信仰开始逐渐瓦解，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抛开家人以及欲望，来到这个摒弃杂念的黄金城，自己又获得了什么？
纵使衣食无忧，不会为了这些最基本的东西而担忧。
但这对于人类真的就足够了吗......
伴随着周围信徒的自我怀疑，那破碎的青铜钟此刻居然颤抖起来！
里面那些宛如黑烟一般的欲望就像是被吸引着，向着四面八方狂涌而出！
“怎么可能？你究竟做了什么？！！”
巴鲁巴将步自儒拎了起来，攥着他的喉咙对他咆哮着。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让他们回想起了拥有人类的情感和欲望时的那种感觉而已......”
步自儒双手紧握，虽然他现在被巴鲁巴勒住了喉咙，无比的痛苦。
但依旧阻挡不住他的笑容。
“你所构思的这个社会以及系统虽然看似乌托邦，用信仰控制住信徒，但是太极端了......极端到某种地步，反而无比的脆弱......”
此刻，站在一旁的耗三也和那些信徒一样身体逐渐产生了一些变化。
他的双眼向上翻去，从身体中涌出了一股黑雾，随后整个人失去了意识躺在了地上。
那团黑雾仿佛有着自我意识，向着巴鲁巴手中的步自儒飘去，与他的身体逐渐重合在一起！
步自儒闭上双眼，感受着内心深处的变化，那一半的灵魂因为青铜钟的粉碎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这一刻，分成两半的灵魂重新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完整的步自儒！
信徒们的身上变化依旧持续着。
失去了双眼的他们不再听从巴鲁巴的命令，仿佛一只被牵线的木偶被斩断了丝线一般瘫软的站在那里。
“我......想回家。”
不知道是人群中的哪一个信徒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所有信徒们的身体都微微一怔。
这里很多人为了实现愿望，有的抛妻弃子，有的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
但这一刻，重新获得了失去的情感后，他们渐渐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比起高贵的身份以及数不尽的钱财，他们更想要牵着爱人的手漫步在夕阳之中。
“我想吃我娘做的饭......”
“我还没给我媳妇扫墓......”
身着袈裟的僧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转过头，此刻他们那已经能够看到骨头的眼洞中还在流着鲜血，但他们却仿佛感受不到那份疼痛感。
如果说之前让他们能够忍住苦痛与压力的是那自我麻痹的信仰与虔诚，那现在让他们毫不在乎疼痛也要离去的，便是那源自内心深处，源自情感的渴望。
“我想回去......给那些孩子说书......他们喜欢听我讲故事......”
那些失去双眼的和尚们向着城外走去，黄金城中的人越来越少，逐渐人去楼空。
伴随着信徒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这座城市，青铜钟内部的黑气也一点点散去。
巴鲁巴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能量开始减少，他想要命令那些人回来，但是又想起步自儒所说的话，久久没有张口。
是啊，人类的原生欲望不是他的命令就能够驱使的，纵使自己能够通过强硬的手段逼他们回来，但是建立在威胁下的统治又能够持续多久呢......
他始终是没有张口，直到这座城市变成了一座空城。
“你觉得这样就能战胜我吗......凭借你那不到三十级的废物灵兽？”
巴鲁巴将步自儒甩在地上，语气从愤怒逐渐转为平静。
撞击到地面时的那份冲击差点让步自儒吐了出来，就算巴鲁巴此刻已经失去了全部的信徒，但他依旧是那个站在顶点的魔君，不会有一丝改变。
倒也不是全部的信徒都走了。
此刻广场上，悟欲正捂着自己的脸，陷入挣扎中。
“我从来没想过能凭这些就战胜你.....”
步自儒艰难的撑起身，看着眼前的魔君。
失去了信仰加持的巴鲁巴此刻明显比之前那副高挑的样子消瘦了不少，但眉宇间那份帝王气势却丝毫不减。
“而且你又不是没有信徒了，那不还剩一个呢吗？”
巴鲁巴瞥了一眼跪在那里哭泣的悟欲，哼了一声。
“那个？什么气候也成不了的东西罢了......”
他倒不是对悟欲没有印象，只是这份印象并不好。
“从小在这座城市中长大，不愿意出去，不愿意成长，将胆小和恐惧转变为对外面世界的忌惮，并发自内心觉得留在城市中就是最大的目标......这样的信徒，连一丝欲望都无法带给我，又有什么用？”
巴鲁巴摇了摇头。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用吧......”
步自儒站了起来，走到悟欲的面前，看着巴鲁巴。
“你能把他的眼睛给变回来吗？”
听到对方居然在向自己提要求，巴鲁巴却并没有恼怒，随手一挥，悟欲那原本鲜血淋漓的脸上血肉开始疯长，变回了之前受伤的样子。
“我......我这是......”
悟欲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步自儒和在远处坐了下来满脸平静的巴鲁巴。
“魔君......我......”
巴鲁巴没有正眼看向悟欲，只是在期待步自儒要做些什么。
“这座城市已经没有居民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步自儒看着地上的悟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怜悯。
“我......我......这座城市......是我的家......”
“你从来就不属于这，你的父母把你遗弃了，你在这里长大，想要留在这里很正常......但你不能觉得被遗弃就是正确的。”
步自儒半蹲下来，平视着悟欲。
“现在我问你，除了在这里侍奉魔君，你还想做什么？”
像是在期待着悟欲的回答，广场上陷入了沉默。
悟欲沉默了一会，推开步自儒冲向青铜钟的残骸，捡起了一块尖锐的碎片朝向自己的心脏。
“我......我只想侍奉魔君......我......只能......”
“如果你想死，没人会拦着你，但是你为什么还要颤抖呢？”
步自儒看着悟欲。
“你在犹豫什么？”
没有人会想无意义的死去，当得知自己的虔诚和衷心没有任何基础后，悟欲的那份动摇还是产生了。
“我......”
“人不应该对死亡没有任何恐惧，也不应该对未来失去任何希望......”
步自儒重新走到悟欲的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
“也许在其他人眼中，你们的这个城市真的是个极乐之地，无贪无欲......但如果连死亡和未来都放弃了，那就不是人类了。”
悟欲握着碎片的手颤抖越来越激烈。
“贪婪，在某种意义上正是源自于人内心深处的渴望，如果没有渴望......就不会有进步，自然也就不会拥有文明......这才是人类啊。”
这一句话传到悟欲的耳中，让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碎片。
“我......我......想......见我爹娘一面......”
泪水夺眶而出，悟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哭，是在为什么而哭......
是为了自己那虚无的二十年吗？
他握住了步自儒的手，艰难的站了起来。
转过头看了一眼巴鲁巴，那个他一直以来无比信奉的魔君，便头也不回的抽泣着走出了
城市。
巴鲁巴愣住了，倒不是因为悟欲这个人类。
而是因为步自儒，竟然成功的唤醒了一个人内心深处的贪婪......或者用他的话来说，是渴望。
“小子......”
巴鲁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自己疯了，但面对着眼前属于自己，但却已经空无一人的城市，还有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愤怒。
要说不甘肯定是有的，但对于拥有无限寿命的魔君来说，这个自己用了百年建立起的城市，也不过是一个在海滩边堆砌的沙堡罢了。
眼前这个凭一己之力摧毁了自己成果的蚂蚁，竟然会有如此力量。
巴鲁巴发现，自己竟然和那些人类一样，产生了一种情感。
好奇，以及期盼。
他想看看这个人类究竟能走到那一步，能够做到些什么。
“步自儒，下一步你要怎么做？”
巴鲁巴走到青铜钟的废墟上，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人类少年向他问道。
“呃......”
出乎意料的，少年并没有给他正面的回复，只是尴尬的挠了挠头。
“嘶......哎呀，累死我了，这是什么地方？”
就在二人彼此陷入沉默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一道淡淡的人型光雾出现在步自儒的身边，像是在伸展筋骨一般活动着身体。
“老云？！！”
见到自己的搭档平安无事，步自儒自然是惊喜万分。
“小步子？你没事啊......我靠，这不是巴鲁巴吗？！！一出来就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咱俩不是要被他活吃了吧？”
巴鲁巴抬眼看着步自儒。
“这就是你体内的那个灵魂？”
这一句话可让刚团聚的步云二人愣住了，他居然能够看见云博天？这可还是头一遭！
在之前哪怕是拥有百级灵兽的楚青天都无法察觉到云博天的气息，但巴鲁巴却能够直接看到他的灵魂体......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巴鲁巴像是厌倦了二人的震惊，走到步自儒的面前。
“你你你你想干嘛？你要是想杀了我就给我个痛快啊我跟你说......”
步自儒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倒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面对着如此压倒性的力量......自己的架势最多也就是摆个样子罢了。
“我说了，我不想杀你。”
巴鲁巴百无聊赖的摸了摸后颈，看着一旁的云博天。
“你们俩......是想去人类世界对吧？”
云博天被对方这么一瞪，平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贱德行也收敛了几分。
“是......是又怎么样？”
巴鲁巴微微一笑，走到一旁还晕着的耗三身边，伸出大拇指指着他。
“我好像还没实现这小子的愿望呢。”
步自儒听到这句话呆住了，而一旁的云博天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毕竟他一直在睡着，除了把另一半的灵魂传进耗三体内外，步自儒究竟做了些什么就连他也不知道。
“杀死魔君的办法......虽然我说过，魔君代表着人类的原罪，只要世界上还有存在着贪婪的生物，我就不可能死去，同理，其他魔君也一样......所以杀死魔君的办法并不存在。”
巴鲁巴缓缓说道。
“但是封印魔君的办法倒是存在......”
他走到震邪塔旁边，看着眼前那高耸入云的漆黑之塔，转过身对步自儒说道。
“去寻找一个拥有着极致七原罪，但是却又有着完全反向欲望的人类，用他本身当做容器，就能够封印魔君。”
“极致的......反向欲望？”
步自儒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就像你说的，贪婪在人类的理解中也可以视作渴望，或者说是......进步的欲望。”
“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也许在这个世界是不可能了，但是在另一个世界，说不定能够找到。”
巴鲁巴看着步自儒和云博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
“来做一个交易吧，我帮你们去属于人类的那个世界，你们......帮我封印剩下那六个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