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看我像不像人
大老鼠给自己专门起了一个名字，叫灰成仁。由此可见他是多么渴望能修成人身，能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出马仙的家族的弟子也不是个个都能修炼，除了看出身背景，就是看天赋资质了。
灰成仁在未觉醒灵智之前，和普通的老鼠没什么不同，家里又没有成精的前辈先人，所以就只能四处打洞觅食。
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上天想让它踏上修行之道，在熬过了很多年之后，它看山川日月突然就有了感觉，不再懵懵懂懂，觉醒了灵智，懂得了修行之法。
这隐匿藏踪之法就是他最初领悟出来的，属于他的本命神通。
灰成仁开始修行之后，寿元大涨，在此后开启了长达一百多年的苦修。这期间遭遇的危险多如牛毛，同族间的争斗，精怪间的厮杀，还要面对人类修者无休止的追杀。
在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后，他的寿元越来越少。灰成仁知道想依靠自己的实力修成人身已经不可能了。
可他太渴望获得人身了，能像人类那样住房子睡床，娶妻生子，享受人间烟火，脱离那阴冷潮湿、肮脏骚气的地洞，是他此生的梦想。
灰成仁要是还想修成人身，就只剩下第二条可走了。
讨封。
向谁讨封？
向有功德、法力、名望的人讨一个“口封”，从而修成人身。被讨封的人会因此折寿，并且还会丢失一部分功德气运。
这就相当于被讨封的人贡献出自己的寿命和德气运来成全讨封的人，功德气运不够之人根本无法承载，就算是身死当场都不能让讨封的变成人身。
所以被讨封的人肯定不会轻易答应，这事谁答应谁傻，谁会无缘无故的损害自己来成全一个毫不相干的妖精呢？
讨封这种事对于山妖水精来说，机会难得，一生可能只有一次。没谁拿自己修成人身的最后机会开玩笑，随随便便就向一个人讨封，必须谋定而后动。
灰成仁在下山讨封的那一年，就遇到了当时尚年少的石朗。他发现石朗命格不凡，将来必是前程锦绣，向这样的人讨封，自己定能修成人身。
“你看我像人不？”
石朗突然被一只大老鼠拦住去路，还突然口吐人言，竟被吓的直接昏厥了过去。
醒来之后的石朗把此事告诉了父母，父母赶紧重金请来了庄子上的神婆。
这神婆本就是出马仙弟子，自然是极力怂恿石朗答应，这可是大功德，说了很多“口封”之后的好处。
只是石家人都心有顾虑，并没有同意。
灰成仁为了早日讨封成功，一次又一次的纠缠石朗，石朗也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慢慢变得冷静了下来。
后来，石朗和灰成仁就达成了一场交易，双方各取所需。
灰成仁要帮助石朗读书学习，让他考取功名，帮他做官，做大官。
石朗则要在二十年后，灰成仁向他讨封之时给予灰成仁“口封”。
于是就在灰成仁的保驾护航下，石朗这二十年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从一个落魄的秀才成了执掌兵部的三品大员。
灰成仁为了能让石朗成功，那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和心思，深入深山老林给石朗寻找各种各样的清心明目、强记健体的灵草和兽丹。
还几次三番的为石家挡下了大大小小的灾祸，甚至为了能让石朗顺利升迁，也没少去祸害、打击石朗的竞争对手。
灰成仁就像是石家的佣人加打手一样，可以说一直忙碌的很，没几日能得闲。
好不容易熬到了石朗身居高位，二十年期限到来，
到了灰成仁向石朗讨封之日。
灰成仁满怀希望的张口问石朗，“你看我像不像人？”
令灰成仁没想到的是，石朗却突然大喝一声：“你这贼眉鼠眼的妖孽哪里像人了，大胆妖孽受死吧！”
石朗早已经在四周埋伏下了数名外劲强人，就是以那黄文仙为首，他们手持利刃一跃而出。
石朗不顾二十年来灰成仁对他的诸般帮助，如今不仅不想给口封，还打算宰了灰成仁永绝后患。
上百年的修行就因为石朗的一句话毁于一旦，而且灰成仁的大限将至，他再也没有可能修成人身了，就只剩一死了。
这个仇，这个怨，又如何能够化解？在灰成仁说到这儿的时候，那戾气冲天而起。
灰成仁的天赋神通就是隐匿行踪，并不善于打斗，由于事发突然，被石朗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要是灰成仁真死了，或许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可灰成仁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和隐匿，虽侥幸逃得性命却也是重伤垂死之境。
或许天可怜见，让濒死的他遇到了黄泉鬼母，在他答应死后自愿做尸傀，黄泉鬼母传给了他炼尸秘术。
灰成仁的伤想痊愈极难，他为了尽快复仇把自己练成了半兽半尸。他本想直接找石朗拼命，但石朗是朝廷命官，有官威官印护身，灰成仁根本靠近不了。
灰成仁于是决定从石朗身边的人开始下手，施展幻术和炼尸之术，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把第一个目标选中了石朗的小妾，做成了红衣女尸，却被突然冒出来的陆平安给破坏掉了。
他后来干脆用幻术直接封闭了石家，不惜亲自出手，在石家弄出了这场杀戮。可惜眼见就要成功了，陆平安又出现了。
陆平安简直就是他灰成仁的克星，只要是有陆平安的地方，他就没顺过，灰成仁无奈的叹息。
“乱世之中人如浮萍，人和动物其实没什么区别的，都挺苦的，没必要如此执着于能不能成人。人命如草芥，如果你只是成了一个普通人，说不定你还会后悔呢。”
陆平安喝了一口酒，他听灰成仁絮絮叨叨讲完他的故事，也是不无感慨的说。
灰成仁摇了摇头，“你生来就是人，自然体会不了我们的无奈，一辈子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没有灵智前或许还不知道悲哀。
有了灵智，我就讨厌这潮湿的地洞，厌倦了浑浑噩噩的活着。你不懂动物对做人是有多么的渴望。”
灰成仁的话听的陆平安不禁唏嘘不已，人和动物都一样，各有各的苦难，你今天所嫌弃的一切，可能正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做人很累，厌倦的时候就羡慕动物的无忧无虑，不用日日为金钱发愁。
却不知这样的人间烟火气让动物们艳羡不已，他们渴望成人，住宽敞明亮的房子，穿华丽的衣服，吃那数不尽的美食。
“我已经时日无多，你把他杀了帮我把仇报了，我这一身皮你可以剥走，放心绝不带一点怨恨之气。”
灰成仁修炼百年有余，这身皮的价值不可估量，看着他带有期望的目光，陆平安却摇了摇头。
“你们谁是谁非，我又不是阎王断不了这案子，等你们死后到了地府阎王自有公论。你要是不在这儿大肆屠戮，滥杀无辜，或许我也不会出现。”
“如果我能直接动手杀了石朗，我又何必动他的家人？”
石朗不死，灰成仁心中的这口怨气难出。
石朗此人一贯的食言而肥，德行极差，陆平安也是十分讨厌的。灰成仁所说陆平安信了个十之八九。
只是这二人之间的交易，其中的是非曲直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又何必拉上这么多的无辜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也不能成为他造孽的理由。
陆平安不是判官，断不清这里面的是非，更何况这只是灰成仁的一面之词，陆平安不能据此就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
看到灰成仁神情黯淡，一直在剧烈的咳嗽，鲜血不停的透过爪缝滴落下来。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必心生怨气，转世投胎去吧，或许下一世就是心心念念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