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海灯节 下
几乎是一转眼，时间就走到了大年三十。
推开房门时，对面房间的荧和派蒙也刚好出门，王尘和她们相视一笑，共同走出了龙门客栈。
天边刚刚有一点昏暗的迹象，璃月港便已经迫不及待的亮起了所有的灯光，不知何处在敲锣打鼓，又不知是谁家的鞭炮威力最大，在一众同行的声音中拔得头筹，不过此时绝不会有人投诉他们扰民，因为那点儿声音完全淹没在了人山人海声中。
嘈杂而热闹的声音汇成一条长线，从南码头到璃月港北桥，从璃月港北桥到天衡山隘口，从天衡山隘口到吃虎岩西桥，穿透吃虎岩，穿透绯云坡，穿透玉京台，钻过达官富贵门，飞入寻常百姓家，最后到达舞狮队中或戏班台子之上，织成了一个正如归离原的路灯上、不知谁精心挂上去的红红火火的如意结。
再回到龙门客栈门口，斜对面隔着一条河的往生堂，胡桃右手扒着钟离的肩膀，跳起来从阻挡视线的人流中挥手打招呼。
几人齐聚之后，夹杂在人群中向前走，途径三碗不过港前的岔路口时，再次捉妖不见妖影、失败而归的重云和行秋也加入了队伍。
平时只需要几分钟的路走了十几分钟，大家才到达万民堂。
还未进门，王尘就察觉到万民堂多了道小巧可爱的身影，小丫头听香菱提过，又察言观色见到好几位都佩戴着神之眼，主动上前打招呼道：“哥哥们好，姐姐们好，叔叔好！”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好可爱呀！”
胡桃和荧俯下身好奇地观察着这位小姑娘，派蒙则不自信地指了指自己：“姐姐，我也是姐姐吗？！”
“唔……”瑶瑶歪着头望向派蒙，“你比较小，所以是小姐姐？还是说应该叫你妹妹呢？”
“姐姐！我是姐姐！”
“嗯，姐姐好。”
大概是很少在陌生人面前受到如此的尊重，派蒙喜笑颜开，飞过去亲昵地抚摸着瑶瑶的脑袋。
“几位哥哥姐姐，还有这位叔叔，你们应该就是香菱师姐说的客人了吧？”
“没错！”
“嗯，我来做个自我介绍，我叫瑶瑶，是香菱师姐的师妹，师姐和卯叔叔现在都厨房忙，我就代替师姐来接你们了，请随我来吧。”
“好懂事啊！”
一道小小的身影，领着好几个大个子和一个不明飞行物走向了预备好的席位。
“说起来，瑶瑶的师父也是萍姥姥吗？”荧和善地问道。
“没错，师父被留云阿姨带走了，大概是要去山上喝酒吧，就把我暂时托付给香菱师姐了。金色头发的姐姐，还有黑色头发的哥哥，我之前听师父说过你们哦。”
黑头发的哥哥……王尘左右瞥了瞥，两个蓝色头发的哥哥，一个棕黑色头发的叔叔，好像是在说自己？
“我叫尘哦，金色头发的姐姐叫荧。”
“尘哥哥，荧姐姐，我记住了。”
“还有我！我叫胡桃，‘胡桃’的胡，‘胡桃’的桃！”
“胡桃…胡桃姐姐，我也知道你，你以前经常对七七图谋不轨，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胡桃有些尴尬：“哎呀，自从理解了七七想要活着的意志，我就不干那些事了，只可惜她似乎记住了我不好的印象。”
“嗯，这些我也知道。好啦，就是这里，祝你们吃得开心，我去帮师姐的忙了。”
璃月与神州很相似，却并非一模一样，璃月最盛大最重要的海灯节是在每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通俗点说就是每年的正月十五，也不完全是当天，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之间都可以算作节日。
新年和跨年夜在这里也是有意义的，年夜饭也会吃，只是大家最看重的是海灯节当天，王尘就趁行秋、重云这种有家的人还能抽出身不参加家宴时，在这个跨年夜承包了一桌年夜饭。
新月轩和琉璃亭的菜，他都吃过，之所以没有选择那种高档场所，是因为岩王帝君有句古话：“香菱当班的时候，吃饭就该直奔万民堂，而不是新月轩或者琉璃亭。”
这话说的挺对的，那两家是真没有香菱做的菜好吃，而且两边都严重偏科，一个只做山珍，一个只做海味，钟离又不喜欢海鲜，几乎只能选择琉璃亭。
不如现在有十二道山珍、十二道海味、十二道万民堂的特色菜，菜色多，大家都熟悉，还能给万民堂创收……虽然有口香糖和泡泡糖的半数专利授权费，这点摩拉根本不算什么了。
大家聊天、喝茶，等待的时间里，申鹤姗姗来迟，她身后还跟着王尘不确定能否邀请到的甘雨。
“大、大家好。”
“甘雨放假了，一个人待在家没事干，很可怜。”
“才不是吧！还有，你只说尘想请我吃饭，为什么不早说会有这么多人……”
“如果告诉你，你就不会来了吧，反正大部分人都是熟人。”
“看来你这两个月的入世训练成果不错。”甘雨认命地叹了口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甘雨和申鹤落座不久，香菱端着两盘菜揭开了这场年夜饭的序幕：“各位，开始上菜喽！”
“甘雨姐姐！申鹤姐姐！”小小的人儿端着一盘菜跟在香菱后面，等视线开阔后，见到多出来的两个人，她有些小小的惊喜。
“瑶瑶？！”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这下除了烟绯姐姐，几位姐姐都到齐了呢！”
“瑶瑶也一起来吧。”
很喜爱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其他人也起哄道：“来嘛来嘛，多加一双筷子而已！”
“唔……那就谢谢尘哥哥，谢谢几位哥哥姐姐了。”
“卯叔叔也来吧？”
忙于送菜的卯师傅笑着摇了摇头：“呵呵，我还得照顾别的客人去，有香菱陪你们就够了。”
一顿美妙的年夜饭后，在众人齐齐的‘新年快乐’声中，一台留影机定格了这瞬间。
“真正的海灯节从今晚才开始哦，璃月有跨年夜‘守岁’的习俗，家家户户的灯光在今夜会通宵不灭，年轻人们不睡觉，各种商铺不打烊，璃月港将变成不夜城，一起去玩儿吧！”
“抱歉，后面的时间我已经有约了，必须得和大家分别了。”
即使甘雨主动告辞，算上派蒙，剩下的还有浩浩荡荡十个人，就这样从万民堂开始向着一望无际的路边摊、小吃摊、游戏摊杀去。
皮影戏、布袋戏、吹糖人、捏面人、套圈、投壶、沙画、杂耍、烟火、花灯、灯谜、七圣召唤、冰糖葫芦、年糕、煎饼果子，数不清的小游戏，各种诱人的高热量小吃，形形色色的跨年纪念品……
一路逛到璃月港最繁华的绯云坡中央大道时，连钟离都忍不住轻咳两声：“想必大家都有些累了，不如到楼上的和裕茶馆休息休息吧。”
“瑶瑶不累哦，不用照顾瑶瑶。”瑶瑶玩心大发，平日里奉师父的命令玩耍时，明明已经快要把璃月港摸遍了，哪知道跨个年，又冒出来这么多有趣的东西。
“派蒙也不累哦，不用照顾派蒙。”派蒙手中抓着烤串，肚子吃得都快鼓起来了。
看看已经显出疲惫的行秋、重云和王尘，再看看依旧神采奕奕的女生们，钟离想了想，改变了措辞：“正值跨年夜，和裕茶馆一定有好戏看。”
“哇，那就去看看吧！”
和裕茶馆也是人满为患，还得是钟离交遍璃月的关系网起了作用，成功从附近店铺给大家搞到些凳子。
这一坐下，王尘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不由的感慨道：“好久没经历过这么繁华的节日了……”
从什么时候呢？
从那年寄宿在学校开始吧，再往后直到上班，节庆似乎都与自己无关了，要么没时间、要么没心思，好不容易两者都有了，却找不到能同行的人，因为朋友们不一定有这个时间、有这个心思啊。
“真想吟诗一首，额……”
等朋友们齐刷刷看向自己，王尘发现他在这种难得的气氛中变得松懈了。
“什么诗？”
“吟啊！”
“其实我只是想说，此情此景有感而发…联想到一两句诗，是联想到……”
“就是说你要作诗对吧？”
“洗耳恭听哦！”
“尘哥哥，加油！”
钟离也抱胸而坐，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下文。
“……”
吟诗可不是作诗，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真成作诗了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来自云来海的东风，烟火，霄灯，拥挤到走不动道儿的马车，琴、瑟、箫、鼓声声入耳，再配上如玉的明月，绵延不绝的游人，与这首《青玉案·元夕》的上阙多么的契合，问题是下阙……
要不然放弃吧，就说还没想好。
但朋友们的目光越来越明亮，在那之中蕴含着期待。
王尘硬着头皮，继续念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怎么办怎么办？
先转过身，等念到‘蓦然回首’时再转过来，好像能行！
心脏砰砰跳的同时，身体已经提前‘蓦然回首’了，嘴中还在轻声念诵着：“众里寻她千百度。”
和裕茶馆有三条路，一条通往楼下，一条通往对面亭阁，一条通往楼上，本应该为没人能让自己蓦然回首而烦恼，这三条路却不约而同有熟人出现……王尘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一条路是牵着宁真的叶采真，她依旧一袭白衣，身上带着与闹市有些格格不入的清冷。
一条路是甘雨与一身华贵绮丽的着装、手提好几个袋子、嘴中还在吐槽家宴太过繁琐费时的刻晴。
一条路是有三位小跟班簇拥、大概也是参与了什么重要晚宴、打扮十分淡雅梦幻的凝光，她身边的人最多，除了三个小跟班，还跟着跨年夜回来汇报工作的夜兰。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和裕茶馆外边还适时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诶？”
一瞬间，三条道路的视线都聚焦到了王尘身上，毕竟大家都是神
之眼持有者，听力可不会太差。
叶采真看不出反应，刻晴张了张嘴，还没吐完的槽停在了那里，凝光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连夜兰都瞥了过来。
朋友们也跟着王尘回首。
香菱把下阙组合后重复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竟然早就知道后面会来人！”
她挠了挠脑袋，又问道：“所以寻的是谁啊？”
不，不不不，这不是更尴尬了吗？但是只要自己不说出到底是谁，反而就不尴尬了！
“这个‘她’……是泛指……”
“竟然还是泛指？”
“刻晴姐姐！”在甘雨和刻晴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瑶瑶已经起身向她们跑了过去。
“瑶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我、我没给你买礼物，这些袋子里的东西…不能给你……”
“不需要什么礼物，见到刻晴姐姐我就很高兴！”
还好瑶瑶这么懂事，这次才逃过被一大帮熟人知道自己买帝君手办的命运，刻晴松了口气。
另一条路的叶采真远远向王尘点头致意，领着宁真和凝光交谈了几句，相错离开了，凝光也客气的对大家笑笑，和跟班们从容地去往楼上。
“以普遍理性而论，这首词水准很高。”钟离的客观点评把大家的心思拉了回来。
行秋也赞叹道：“确实厉害，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写不出这种句子。”
“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戏开幕了，还是看戏吧……”
和裕茶馆的戏台上正在演的戏曲名为《明霄逐月》，似乎是一出爱情戏，由云堇饰演的女主角。
看了一大半，王尘发现它讲的恰好是胡桃提过的那个故事：
一对有情人遭遇了各种挫折与误解，无法正确的表露心声，被迫分手，又在海灯节时期意外（其实是有仙人帮忙）捡到了写着对方思念之情的霄灯，最终在『明霄灯』升上月空的同时，所有误会得到了澄清，有情人终成眷属。
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太古老、太熟悉了，周边有观众小声嘀咕道：“怎么不演新戏《梁祝》啊？听说枫丹‘欧庇克莱歌剧院’今晚的跨年节目就是《梁祝》作者写的另一部作品《枫丹商人》，明明这么火爆，和裕茶馆真不会抓机会。”
“《梁祝》是个悲剧啊，怎么敢这种时候演？”
“啊？我听说《梁祝》的作者一再声明《梁祝》是个喜剧啊？”
“你这么能‘听说’，就没有听说过《梁祝》初演时的异象？那茂才公看完《梁祝》直接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德安公看完《梁祝》差点哭死在现场，甚至当时的两个主演演到结尾时真的化成蝴蝶飞走了，再也没回来过，都已经被人称作‘化蝶仙’了，好好寻思寻思《梁祝》的威力吧。”
王尘撇了撇嘴，发现身边几个朋友都憋着笑看向自己，只能无奈辩解道：“谁编的谣言，这也太离谱了。”
“嘛，德安公哭晕倒是真的。”
“唉……”
甘雨、刻晴打过招呼就又走了，看戏之前还兴致勃勃的瑶瑶与派蒙此时一个靠着香菱一个倚着荧，竟然都睡着了，为了照顾她们两个，香菱和荧也只好提前退场。
逛街主力损失了三分之二，行秋、重云又说什么都不愿意走了，打定主意跟着钟离在这儿看戏，这支队伍没能杀到天亮就被迫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