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云纹铜禁
面对云幕的询问，栾图却低头喝起了茶水。
一边品一边慢悠悠的说道：“哎呀，这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喝点热水，跟你们年轻人比不了咯。”
看着栾图这慢悠悠的架势，云幕都快急死了。
“孪院长，您就别卖关子了，想喝茶，我那儿有点是，回头孝敬给您。”
栾图嘿嘿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反正他也知道，面前这个主，赚起钱来也挺疯狂的。
“你看你，别急呀，听我慢慢说。”
栾图放下杯子，继续道：
“按照规矩，举报人数过300就得上会，所以出版总署临时成立了个研讨会。”
“但是你这本书呢，涉及到的东西又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对待。”
“刚好，你小说里宣传的盗墓贼，是我们这群老家伙的对头，于是出版署就请了我们这群老家伙去参会了。”
“那您的意思是，各位老师帮忙保住了这本书？”到现在云幕还不明白嘛！
肯定是给保住了啊，要是没保住自己的书不早就被封杀了？
栾图笑了笑：
“怎么？很意外？真觉得我们就是一群老顽固？”
栾图话锋一转：
“说实话，一开始看到你这本书，确实有些人不太痛快，特别是跟文物保护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我们这群老东西。”
“毕竟在你之前没人把盗墓的事写成小说。”
“但是文艺创作是文艺创作，就像有个伟人说过的，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我们算老几？”
“再说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本书没犯大错，我们要是真给封了，还不得在网上被人骂死啊？”
“我们这群老家伙还想安享晚年呢。”
嘿，您瞅瞅人家这境界。
栾图接着说：“而且这种举报也有点无稽之谈，当时我们这边就有人反驳回去了。
说别人看了一本盗墓的书就去盗墓，那这种智商，应该不会用洛阳铲。”
噗！云幕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栾院长，这话是哪位老师说的？”
栾图指了指门口：“就刚才指着你鼻子骂的那位邵明老师。”
好家伙，邵明老师这人能处，有事儿他是真上啊。
当即云幕弯腰鞠了一躬道：“谢谢栾院长和各位老师，保住了学生的这本书。”
“别急着谢啊，”栾图话锋一转：“书是保住了，但是你要说院里的人对你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这次请你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是告诉你举报信的事，任何举报信都不能让被告看到，但是可以告知被告。
我想跟你说的意思是，以后你的一行一动务必要慎重！
你的作品我都看过，是个不错的孩子，可千万不要自毁长城。尤其是在作品的选择上！”
“第二件事。”
栾图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
“第二件事就是院里的老师确实有些不痛快，所以想和你聊聊，想让你知道一下，到底盗墓贼是什么！”
听到这话，云幕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栾图一马当先走出了会议室：
“走，带你去文物修复中心看看，看看盗墓贼都做了什么好事！”
到这会，栾图的语气就有点不好了。
但是云幕能怎么着，只能跟上去啊。
话都说到这里了，还不明白吗？
人家栾图的意思是，大局上，我们对你没意见，甚至还会帮你。
但是，在个人情绪上，还是有怨言的。
也是，一群考古学家顾全大局保住了一本写盗墓贼的书，那心里还不知道多憋屈呢。
所以这次叫栾图来的目的很简单。
先说好了，我们帮了你一个大忙，这个人情你跟我记住了。
然后，再教育教育你！
至少也得出出气吧！
先用个人情把你捆住，然后是打是骂你都得受着！
这时候你要是翻脸。
那你可就太玩不起了！
栾图一直都是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年纪虽然大，但是脚步很快，云幕都得迈开步子才能跟的上脚步。
从会议室出来，云幕跟着栾图来到文物修复厅。
云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群人都不用上班的吗？
一路上，他不停被人指指点点，还有几个女白大褂，一边指着他，一边偷笑。
“这就是那个云幕？”
“笑死了，写个书被院长拎过来一顿批。”
“我发现云幕长得还挺好看的怎么回事儿？”
“死妮子，又春心荡漾了是吧！”
“不要犯花痴行不行，能写出来盗墓贼那种小说的，能是什么好人吗？”
“就是就是，混娱乐圈的，没一个好人。”
“怎么说？又有喜欢的哥哥塌房了？”
云幕伴随着一路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来到了文物修复中心。
如果就差在云幕耳边喊也叫窃窃私语的话。
文物修复中心位于研究院东南角的一个院子里，占地面积不算小。
一进门，就看见邵明正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等着他。
好家伙，这哥们气还没消呢？
不过想到邵明好歹也算在会上帮云幕的书说过话，云幕还是耐着性子跟他打了个招呼。
“邵老师好。”
邵明没搭理他，转头问向栾图：“孪院长，事儿都说清楚了？”
栾图也是哭笑不得，研究院的这群老人，一个比一个性子恶劣，连他有时候都得不到什么好脸色，更别提云幕了。
“都说好了。”
邵明听见这话一下来了精神：“那好，你去忙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栾图有些哭笑不得：“这不好吧，你别再给孩子吓出个好歹来。”
邵明一脸的无所谓：“不会不会，事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听着邵明敷衍的回答，栾图依旧是放心不下的叮嘱道：“还有啊，别把你年轻时候那套混江湖的路子拿出来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打人是要坐牢的！”
邵明无语：“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咋就忘不掉呢？”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邵明冲着孪院长道：“行了行了，你先去忙吧，我带着这小子过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栾图回答，他直接拉住云幕的手就往修复中心走去。
栾图在门口良久无言：“到底你是院长还是我是院长啊~~~”
可怜的云幕被邵明抓住，压根挣脱不开。
别看邵明年纪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双大手像铁箍一般紧紧的攥着云幕的手腕。
“邵老师，要不你把我放开我自己走呢？”
邵明头也不回：“我怕你跑咯。”
“......”
文物修复中心里面的建筑古香古色，是一个大大的四合院，邵明领着云幕进了左边的房间。
房间不大，推开大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是墙上贴着几张照片，房间的中心是一个被保护起来的青铜器物。
看到眼前的器物，云幕眼睛一抖，因为这玩意前世他见过。
整个铜禁呈长方箱体结构，高28.8厘米，长为103厘米，宽46厘米。
四周是透雕工艺，如同天空中的朵朵白云。
在铜禁的上半部，均匀分布着12头龙形异兽，它们卷曲着尾巴，伸头探向铜禁的中间，仿佛是在窥视酒具，又像是拱卫着美食。
而在铜禁的底部，同样分铸着12头异兽，他们倔强地顶着铜禁，构成了支点。
“云纹铜禁？”云幕脱口而出。
邵明一脸惊讶的回头看着他：“你还知道这个？”
现在知道这个的人可算不多了，他没想到云幕居然知道。
不过一想到这些知识，都是云幕写小说的时候了解到的， 邵明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晦气。
邵明放开云幕，指着铜禁后面的照片说道：
“看看吧，看它刚发掘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云幕顺着邵明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铜禁后面挂着一张张触目惊心的图片。
照片里面是一堆堆青铜碎片，压根看不出来模样，更没法将其和面前这樽器物联系起来。
云幕看着这些图片，再看一眼摆在他面前的这樽云纹铜禁，心中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豫省文物专家对淅川县下寺春秋楚墓进行了抢救性考古发掘工作。
当地大大小小一共有24座古墓，而在古墓里出土最着名的文物就是这云纹铜禁了。”
邵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声音听着有些伤感。
“可是当这件文物被发现时，几乎所有的文物专家都被眼前景象所吓到了。
它伤痕累累，支离破碎。
主要部分碎成了7、8大块，而且还有许多小碎片，大约有几十块之多。”
“可是你知道，它为什么会碎成那样吗？”
云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开口道：
“为什么？”
邵明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就是因为你书中那群无所不能的盗墓贼！！！”
“就因为这件云纹铜禁上面放着一个酒具，那群不长眼的盗墓贼，就为了那么一个小小的酒具能取出来，就将这樽云纹铜禁砸成了这样。”
“就为了取出一个小小的酒具而已啊。”
邵明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伤感，眼神中满是痛惜。
云纹铜禁是一种青铜礼器，其中‘禁’字有禁戒饮酒之意。
周人亲眼目睹了商王朝的灭亡，认为夏、商两代灭亡的原因之一在于嗜酒无度，因而将盛放酒杯的案台称为‘禁’。
云幕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事儿不管是哪个世界，都发生的不算少。
邵明没管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王长青先生带着自己的团队用了四年的时间才把这件器物给修复完全！
四年，毁灭只在一个瞬间，而修复则需要四年的时间。”
“我还记得，那年我来这儿的时候，也不过你这个年纪，一晃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的记得，那天这件禁器被送过来的样子。”
邵明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道：“看见那照片上的两个麻袋了吗？”
“那就是当时用来装这件禁器的袋子。”
“都说文物修复就是修修补补，只要文物大的框架还在，事情就不算困难。
但眼前的这件云纹铜禁，只能用残碎来形容。”
“而且你知道，这云纹铜禁意味着什么吗？”
云幕沉默良久的嗓音传来，带着一丝沙哑：
“失蜡法。”
邵明诧异的回过头来。
云幕没看他，而是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被玻璃罩盖着的云纹铜禁。
“古代青铜器的制作，主要是失蜡法和分铸法。
分铸法较为简单，就是将不同的配件铸造后装备组装。
失蜡法则是先用蜡块做成器皿的形状，往上涂好耐火材料，使用高温熔化蜡块之后，再往里面浇铸铜水，最后去掉外面的耐火材料。”
现代失蜡法铸造工艺使用的蜡，要加入一定量的硬脂酸，2500年前没有硬脂酸，里面添加什么材料方能既保证蜡的可塑性，又保证蜡模的硬度及强度？
这一切，好像都成了未解之谜。
云幕继续说道：“古代没有硬脂酸，这样复杂的一樽铜禁是怎样做出来的，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工程。”
邵明看着云幕的眼神来了点兴趣。
一直以为这小子就是半吊子而已，没想到他居然真懂啊？
但是这样也仍旧掩盖不了他以盗墓贼为原型写小说的事儿：“现在你知道我们有多生气了吧。”
云幕低头：“邵明老师，我错了。”
“你放心，等故事结局，我就把这群盗墓贼全部写死给您出出气。”
白了一眼云幕，邵明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你该怎么写怎么写，可别拿我当挡箭牌。”
这话云幕可不是说虚的。
在小说中，故事的这群主人公，结局其实都不算好。
云幕再夸张一点，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等了一下，等邵明缓过来之后，他看着铜禁外面的玻璃罩叹了口气：
“这么一件国宝，可惜现在已经不对外展出了。”
“就连放在我们研究院的这樽，也是仿品而已。”
邵明的神态不可避免地失落起来。
那是他老师奋斗了几年的成果啊，可惜再也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