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蜈蚣蛊瘴
雁断山上。
等到巴岩父子飞远，人们才晕晕乎乎地醒来，耳膜仍嗡嗡作响，疼得厉害。直至见到地上的斑斑血迹，才恍然如大梦初醒般想起，夏巴已命丧巴岩的掌下！
想是想得起来了，但感觉隐隐约约，因为那一掌实在太快，快得他们当时几乎没有反应，如今几乎没有记忆！尽管只是闪念之间的事，但是他们仍心有余悸，毕竟嗡嗡作响的耳朵和地上的血迹，以及凭空消失的夏巴，都在警示着他们巴岩武功有多恐怖！
“杀人啦！杀人啦！”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道，旋即马上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尽管巴岩父子已经飞远，但是人们仍然生怕他们听见。
极其恐惧的心理可见一斑！
一帮人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地滚下山来，跌跌撞撞地往寨佬家奔去。
此时的寨佬正躺在一把竹椅上眯眼养神。
只见他头裹着黑色的峒巾，点缀着一支不知什么鸟的羽毛，一把枯黄的须髯垂到胸前，一身黑色的对襟峒衣，手脖子上戴着一对粗大的银镯，寨佬的威风显然而见。
夏巴请神汉“勘魂”的事，他其实早已知晓。本来这事应该由他出面，毕竟他是寨佬，掌管着九峒寨的大小事务，但巴夏经常越俎代庖，借他的名头发号施令，干着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好在一直也没干出什么惊天大事来。这次他以为也不过如此，但是他疏忽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岂是其它事可以比拟的？
“寨佬！寨佬！”突然一帮人叫喊着冲进大门来。
寨佬坐直身子：“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夏巴被巴岩杀了！”
“啊？”寨佬如遭雷击，暴跳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特别是说到夏巴被巴岩一掌击得尸骨无存时，声音都禁不住颤抖起来，脸上恐惧的表情一览无余。
寨佬大惊失色，老泪纵横！夏巴的死让他悲痛不已，但更让他震惊的是众人对巴岩杀死夏巴的描述。巴岩怎么会武功，而且那么厉害？平常可是一点儿都看不出啊！
寨佬觉得事情非比寻常，顾不上伤心和多问，急忙带上几个人，直奔镇上报官而去。
巴岩一家三人穿行在莽莽苍苍的密林里，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在悬崖下找到了一处可以栖身的山洞。
巴岩知道此去定是凶险无比，他觉得有些话应该跟天杰讲了，但是也不能讲太多，他还没成熟，等日后再慢慢说来。眼下，他只大概地把家世跟天杰说了，叮嘱他这一路上多看少说，时刻注意人身安全。
自雁断山上下来以后，天杰一直有点神情恍惚，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对这个年龄的他来说，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更加难以想象的是，自己的父亲竟然杀了人！直到他听到父亲讲述家世以后，他这才明白，自己竟然是洛巴国王的后裔，一生的杀伐都将注定无可避免。
红妹也是头一次听说，大为震惊，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只是对天杰的未来，她感到忧心忡忡。
天杰一夜无眠，耳边不停地传来各种凶禽猛兽的叫声，时而如鬼哭狼嚎，时而如虎啸龙吟，正如他此时的心境，和那危机四伏的前程。
天未放明，三人已动身继续赶路。时近中午的时候，来到了一个无名小镇上。
天杰的肚子早已经咕噜咕噜地响了，似乎在向主人抗议着要吃饭。巴岩见前面刚好有一家酒店，便决定吃了饭再走。
三人走入店里，竟发现空无一人。
天杰不管不顾，一屁股就坐到了靠窗边的那张桌子的椅子上。接着，他环顾了一下店里，马上就被柜台里面货架上的一排排罐子吸引住了。
从色泽和质地上可以看出，那些罐子是木制的。是茶罐？还是酒罐？天杰一时搞不清楚，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罐子上好像隐隐约约地萦绕着一股黑气。
天杰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激发了上来，他起身一跃飞到货架前，刚想伸手去拿。
“别动！”只听见父亲叫道。
天杰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急忙缩手退回桌前。
父亲瞪了他一眼，叫道：“店家！店家！”
只见通往里间的那道帘门帘子一动，出来一个身穿刺绣峒衣的半老徐娘。
“客官，吃饭么？”店娘一脸笑意可掬。
“嗯。来一盘鸡肉和一盘酸菜。”巴岩吩咐道。
“好嘞！稍等啊！”店娘脆声应道，转身的一刹那间，眼光迅疾如电地瞟了一眼巴岩，和他身边那鼓鼓囊囊的包袱。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巴岩那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
不一会儿，菜端出来了，芳香四溢。天杰垂涎欲滴，刚想举筷大动干戈，却被巴岩一把拦住，小声道：“别急！”
他暗暗以手指额，示意天杰发动真气，祭开天眼。
天杰心领神会。
巴岩伸出手，五指岔开，微微弯曲，形同篱笊罩住那盘鸡肉。
此时的门帘缝里，一双透着贪婪欲念的诡异的眼睛，正在偷偷地窥视着。
突然，天杰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双眼圆睁。太诡异了！只见一道黑气从鸡肉那里氤氲升起，天杰透过天眼一看，那黑气赫然是一只摇头摆尾、张牙舞爪的蜈蚣！
与此同时，门帘缝里，那双诡异的眼睛下面，那张嘴巴也被巴岩的举动惊讶得张成了大黑洞，她万万没有想到巴岩有如此神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巴岩倏地五指并拢，一掌击向黑气，瞬时黑气如同一道虹剑，直向门帘缝里的那张大嘴洞飞去。
啊！
一声惨叫。
接着，扑通一声。
挣扎呻吟之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阒然无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天杰刚想说什么，巴岩悄然摆手道：“嘘！吃饭！”
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吃完出门来，天杰眼尖，突然发现街边墙上多了一张告示。巴岩上前一看，不好！这是缉捕他们一家的告示！
想不到撒马动作这么快！
“快走！”巴岩低声地对母子俩说道。
三人疾步如飞，旋即转身进入一条偏僻的巷子，穿过巷子，直往邻近的树林里隐身而去。
一帮身着黑色制式官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如风驰电掣般从小镇的街头掠过。
巴岩和天杰俩人分别牵着红妹的一只手，运起真气，以脚尖点地，如雨前的蜻蜓般贴地疾行，倒也走得飞快。眼看着身后的小镇已经远远地融入一片苍茫中，三人这才停下了脚步。
“父亲！”天杰叫道：“刚才那道黑气是怎么回事？”他还一直记着酒店里的不解之谜。
“那是蛊瘴！”巴岩解释道。
“什么是蛊瘴？”天杰一头雾水。
“蛊瘴就是巫师用蛊虫修炼而成的瘴气。幸亏事先我多加留意，早有准备，一眼就看出酒店有问题。后来以‘驱蛊咒法’合并内功发动才将蛊瘴驱走，否则现在后果难料！”即便巴岩精通巫蛊之术，但想起来也还是心有余悸。
依巴岩所言，很明显，酒店里的那道黑气正是蜈蚣蛊瘴。巫师们在深山老林中历尽千辛万苦，觅得千年蜈蚣作为蛊虫母本。蜈蚣喜食鸡肉，于是巫师们便将千年蜈蚣放入铁木罐中，以各种奇花异草的毒汁腌制的鸡肉投喂，饲养经年而成蛊母。每逢月圆之夜，便将罐子置于山野，让蛊母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蛊母产下后代后，让蛊子自相残杀，取最终仅存者繁衍生息，如此反复，历经九代，方可大成，择育出毒性强大无比的蛊母。蛊母产子后，子代即可作为修炼蛊瘴所需蛊虫之用。蛊虫成熟时会吐出黑气。最后，巫师利用巫术将成熟的蛊虫修炼成蜈蚣蛊瘴。蜈蚣蛊瘴具奇毒，一旦中招，片刻之内必死无疑，非独门秘制的解药不能纾解。货架上的那一排排正是饲养蜈蚣蛊虫的铁木罐子。
天杰后怕不已，幸亏父亲制止得早，否则难免有性命之虞。
“那为什么要杀了那蛊婆？”天杰继续问道。
巴岩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天杰果然童真未泯，未谙世事，不懂世道的险恶，不懂防患于未然。
那蛊婆一开始就盯上了巴岩的包袱，她见那包袱鼓鼓囊囊的，必是料定里面有不少金银财宝，因而早已经动了杀心。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了她不止动了杀心，还付诸行动。这种靠下蛊劫财营生的人，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谋财害命。对于这种惯犯，留着也是祸害，心慈手软不得，不如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再说了，对行走江湖的人而言，杀伐乃是家常便饭。虽然巴岩在九峒寨时忍气吞声，任人凌辱，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行走江湖，时时犹如命悬一线，自是今日非同往时。
“记住！对为恶之人，你不杀他，他必杀你！欲成大事，必须果断！”巴岩一字一句的，对天杰郑重其事地说道。
天杰点点头，若有所思，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