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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待醒了,咱们便已回携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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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飞雪都好似在这一霎停止。

雪落的簌簌声再无法盖过心脏越演越烈的巨响。

耳畔只有长鱼姣清浅的呼吸和她漫不经心却又无比认真的,

“与你,风雪夜归。”

帝王之座并非全然鲜花着锦。

高渺云端的寂寥唯有身在龙椅之上方可体会。

旁人见他,先为君,后为子,为夫。

至此刻,朝瑾方才懂得。

为何幼时,父皇无论夜深至几更,也要回到长乐宫。

而母后又要执着的点一豆灯火等待父皇。

所为不过风雪夜归人,可见烛火,知亲在等。

他的东宫永远灯火通明,他的乾正宫也总不缺光明。

可那烛火是冷的。

远不如许多年前,长乐宫燃着的点点微光,

朝瑾忽而变得沉默。

牵着长鱼姣的手,看她清艳面容藏在白狐绒绒的兜帽中,扑闪纤长的眼睫。

只是这样行走,也让人觉出罕见的轻松。

好似此刻他真就只是阿瑾。

有姣姣与他携风雪,共归家。

富丽堂皇的宫舍在这一刹有了更温馨的说法。

家。

很是奇特。

走出半道,长鱼姣才在这份别样的温馨中蹙眉,抬首看向朝瑾,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娇气,

“腿疼,就不该大寒天的陪你瞎闹。”

朝瑾唇角轻扬,看眉眼闪烁星子,语气又娇的小狐儿。

分明是她心思细腻到了极致,从他三言两语窥得微弱遗憾,便想一出是一出的与他弥补。

又看长鱼姣细嫩的小手在膝上轻揉,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声,

“娇气。”

这一声说的长鱼姣有些不乐意。

某人今夜是餍足满意,她可是舍命陪君子的圆他几分遗憾。

轻哼着撒开手,不肯再让朝瑾握。

朝瑾倒也松的畅快,在长鱼姣微有疑惑的目光中,粲然一笑,指尖轻挑,就将落了细雪的大氅解下。

随后一撩衣袍,竟是背对向长鱼姣蹲下身,

“不是累了?”

长鱼姣错愕的看着蹲下身的朝瑾。

她猜过朝瑾或许会抱着她往乾正宫去,又或者命人传轿撵来,独独未想过,他会甘愿俯身背她。

身高腿长的劲瘦身躯被玄色衣袍裹挟。

微微俯下的后背带着朝瑾惯有的松弛闲适,好似此刻他不是俯身,而依旧高立云端。

玉带勒出的精瘦腰身弯折,是等待长鱼姣垂青的诱惑。

她再清楚不过这身衣袍下,朝瑾流畅又蓬勃的肌骨。

弯着眼,轻盈的伏在朝瑾后背。

宽实挺拔的后背叫人揽着格外安心。

并不故作惊讶的言说对朝瑾行为的惊喜,长鱼姣只是轻笑着道了声,

“白公公那一桌吃食是白费了。”

朝瑾闻言亦是笑,背着长鱼姣便在原地极为潇洒的转了个圈。

狐裘微微璇飞摆动,落下时,他们已然面向了来时路,

“若觉可惜,朕便与姣姣,夜归携芳阁。”

长鱼姣双手揽在朝瑾颈间,闻言有一瞬不自然的蜷曲手掌,

“不回乾正宫吗?”

朝瑾摇了摇头,声音似是被无边月色感染,透出无尽温柔,

“与姣姣归,去何处都好。”

亦是此刻,朝瑾忽而轻叹一声,

“许姣姣不知,朕幼时曾见过先皇背着太后,从普佛山下至山顶普佛寺,秋叶遍地,红枫飞扬,如最寻常夫妻。

那时朕并不懂,为何先皇一路行上狼狈,却始终笑着,而太后于人前最是端庄知礼,为何也是笑着,只现在方才有二三感悟。”

长鱼姣将面颊轻轻贴在朝瑾宽实的肩上,轻声问他,

“悟了何事?”

朝瑾信手拈来的情话于此时变得匮乏。

只在沉默前行中,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无法说,许是朕只感悟二三,怕言多,怕言浅,怕不能让姣姣信朕。”

这是实话。

朝瑾只是在方才一瞬,忽然很想背着长鱼姣行一路。

看不见她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完整的气息。

似承载她往后所有的爱欲贪嗔。

长鱼姣微

微阖眼。

眉心有几分疑惑,却又庆幸,此刻朝瑾窥不得她眼,便不必再露情深。

雪夜总叫人倦,便更令人期待和暖。

她许久许久没有在这样宽实的肩背上,一路无忧的阖眼。

一力承担她的所有。

好与坏,善与恶,他都承担并包容下。

与其说,这份风雪夜归有人等的假象,是为全朝瑾缺憾。

不如说,她也向往极了。

借着朝瑾,让自己也再感受一回。

金砖琉璃瓦下,朱红宫墙内。

月与雪交辉。

两道叠成一处的纤长暗影,在雪地上投出情的交融。

往后如何,从前不提,只此刻,他们即是他们。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千重山,万重山,山高也挡不住那万里姻缘,一线牵。”

朝瑾忽而轻声唱起《双阳公主》中这一段。

即便看不见神情,长鱼姣也能想象,此时的朝瑾当是剑眉飞扬,一双桃花眼多情顾盼,唇角噙着的笑意总是随性散漫。

与唱词间合风雪,道心意。

真是个,风流胚子,浪荡王孙。

难得兴起,长鱼姣便也软了嗓,与他应和,

“毕竟男儿多薄幸,误人二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假恩情。”

柔肠百转,婉约缓调。

朝瑾面上笑意越发深,又笑长鱼姣,

“难为姣姣这一副好嗓子,倒是吝啬不曾与朕听。”

如那夜急璇的舞,亦是他意外才见。

长鱼姣贴着朝瑾肩头的面颊微微蹭了蹭,似爱娇小狐儿倦怠的摩挲,

“不爱唱,只怕你一人孤单罢。”

这也是实话,她曾在戏班唱够了曲儿。

躲在屏风后,替台前的真花旦唱声。

一曲儿能得两文,堪堪够两个馒头的钱。

如此便是一日饭食。

再有戏班住宿的银钱,客栈住一宿是五文,戏班主说可怜她,便只收她三文一夜。

可她还得瞧病,得买冬衣,如此便得一日不休,唱足五曲,方能过活。

“实在是,不爱唱,不爱舞,什么都不爱,只想懒在榻上,看云舒云卷,便是再好不过的神仙日子。”

缓缓将眼合上。

长鱼姣贴在朝瑾肩头的面颊轻动,将莹白面容埋进朝瑾颈窝。

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早在经年累月成了习惯。

可她总也会倦。

如此刻,长鱼姣便觉得累极。

是灵魂深处透出的沉沉闷意,让长鱼姣竟觉鼻尖泛酸。

所幸朝瑾看不见,便容她,些微的软弱片刻。

只消片刻就好。

朝瑾窥不得长鱼姣神色,却觉出她情绪的不对。

欲开口说什么,却在最后只是轻声与她说,

“那便睡一觉,待醒了,咱们便已回到携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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