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天真无害
一语落，皇后眼中浮现出极淡的笑意和带着些许欣慰，明贵妃本就冷然的面容更为难堪。
明贵妃的冷淡不过一瞬，瞬息又转变成了媚色无双的娇艳，讥讽挑衅的眉眼看向上首的皇后，
“皇后娘娘统领六宫，又最是守礼讲规矩，臣妾自然难比。”
底下后妃鹌鹑似的不敢作声，谁人不知，近年来皇后娘娘不知怎么处处跟皇上提规矩，体统，几次三番搅的皇上大怒。
近一年皇上更是怒极，连初一十五都要刻意下皇后面子，宠幸明贵妃。
明贵妃口中夸赞的皇后守礼知规矩简直刺耳。
皇后权当明贵妃在犬吠，好整以暇的看着长鱼姣，似想看她如何维护自己。
“妾愚钝，原以为在宫中，只需听皇后娘娘的话便好，却原来皇后娘娘赐妾千重魏紫，也许贵妃娘娘首肯？”
话音落，长鱼姣眉眼带了几分着急，绞着手中的绢帕，极为不安的模样。
有谁能拒绝一个心中惶恐，却依旧要为自己出口气的小蠢货呢？
长鱼姣对着明贵妃装模作样，余光却不忘探寻皇后神情变化。
明贵妃恨的牙根直痒痒。
后宫里捧高踩低逢迎她是一回事，明面上她却不能应了这话，否则传扬出去，明日兄长便要被人为难。
“臣妾性直坦言，不如珍嫔心思细腻，娘娘一贯大度当不会怪罪臣妾。”
挤兑人的请罪长鱼姣也不知皇后怎么如此好性，能忍她许久。
正想着呢就见明贵妃狠狠剜了自己一眼，眼神冰冷，恶意毫不掩饰。
绞着手帕的指尖微动，长鱼姣坏心骤起，瑟缩的往皇后跟前凑了凑，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似有眼疾？您瞧您瞧，贵妃娘娘的眼睛乌黑瞪圆，瞳仁外突，这，这是否要请太医啊！”
用最天真的语气说最荒唐的话，长鱼姣还刻意提着绢帕，一副怕极寻求倚靠的姿态往皇后身边靠。
明贵妃看的心火更盛，哪里来的狐媚子，简直放肆！
怒极下，眼瞳瞪越发瞪圆，漆黑的眼珠在眼尾薄薄的红粉衬托下，还真让人看出几分诡异。
皇后面容不改，大手一挥，直接命人将明贵妃送去偏殿，让安太医看诊。
送走了烦人精，皇后难得温和的扬唇浅笑，是区别以往的端庄刻板笑意。
“珍嫔，你很好。”
明目张胆的偏爱，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偏心珍嫔。
也在这通玩闹似的对峙下，向后宫众人宣告，皇后和明贵妃之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皇后不再容忍明贵妃。
只是下首心思各异的后妃们却在明贵妃连番失利中，窥见一些不寻常。
总觉得自出宫修行回宫，明贵妃不如以往可怖了？
和修仪小心的看了一眼上首温柔似水的淑妃，心里不由有些发怵。
依照明贵妃的性子，她既然看见了珍嫔那身千重魏紫，便不会轻易与她多动口舌。
离开坤宁宫找人将她拖进永宁宫的水池里淹一遭，才是明贵妃素日行径。
可今日，明贵妃易躁易怒，情绪起伏极大，分明是不寻常。
和修仪下意识握紧了掌中小巧的荷包，脑海里却始终回想着淑妃的那一句，
“没脑子的老虎，你还怕什么呢？”
明贵妃当真被珍嫔气着了，失了理智还是因为，淑妃给的药呢......
“皇后娘娘，臣妾去偏殿陪着贵妃娘娘。”
和修仪是明贵妃的人，人尽皆知，皇后平静无波的看了和修仪一眼，并不阻拦。
带着忐忑，和修仪刚进偏殿想宽慰明贵妃一二，谁知刚走近，一记耳光便狠狠扇在和修仪脸上。
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和修仪瞪大了眼看向明贵妃，声音颤抖，
“贵，贵妃娘娘？”
明贵妃只觉五脏六腑都有一团邪火在烧，烧的她燥郁不止，眼看和修仪眼眶泛泪，心中更为不悦，
“你也要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滚出去！”
和修仪再如何也是正三品修仪，一宫主位。
若非家中让小妹与温宁昭结亲，她何须容忍明贵妃至此！
眸色冷沉，和修仪强行压下心中怒意，状似谦卑的去替明贵妃斟茶，只在倒茶时，违背了淑妃的命令，将丸药增至两颗。
眼见丸药遇水消融，和修仪才强撑起笑脸，用和往常一般无二的恭敬态度给明贵妃奉茶。
偏殿之事尽数落入暗中窥伺的双眼，而正殿请安散去，皇后只留长鱼姣一人。
带着长鱼姣行到初次相见时，所见的朱瑾花前，皇后突然问道，
“还觉得她可怕吗？”
长鱼姣唯有愣怔，片刻后才迟疑着摇了摇头。
思索着又弯了眼，并不掩饰自己发现的不对，
“妾觉得明贵妃的情绪不太对，好似被激怒的太过轻易。”
皇后闻言侧眸看了长鱼姣一眼，半晌后才带着点微妙的欣慰之意开口，
“你比本宫想的聪明。”
长鱼姣错愕的张了张嘴，虽说是刻意在皇后跟前装的天真了些，怎么也不至于蠢笨才对？
“你方才那样很好。”
皇后又说着，这一次在迟疑中，拍了拍长鱼姣的手。
便似家中沉稳的长姐对待娇憨天真的小妹一般，带着点夸赞意味。
长鱼姣觉得皇后实在是个很古怪的人。
扶持她与明贵妃打擂台，赐避子药，赐千重魏紫，都是警醒，迫使她只能站队中宫。
除此之外，细微处皇后却又待她极好。
这与打一巴掌给个枣还不同，长鱼姣不信真心偏又敏锐，皇后待她好时，并不只将她当做棋子，而是，真切的好。
疑惑的目光不加掩饰，落在皇后眼中便又生出几分无奈。
将她上一次去携芳阁时就想告知的话说出了口，
“在宫中，无人值得你信，本宫不值得，皇上亦然。”
暮云眼神一滞，她端庄知礼的娘娘怎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长鱼姣离开坤宁宫时心里还泛着无奈。
怎么帝后两个都提醒她，深宫险恶，无人可信，她瞧起来这样好欺负？
长鱼姣正欲上轿时，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回头看去亦是双人抬的轿撵上，坐着一位骨肉微丰，丰盈玲珑的女子。
“珍嫔若无事，不妨往飞羽殿一坐？”
飞羽殿，容嫔。
在她没出现前，新妃中唯一能和郁婉仪分庭抗礼之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暂时的朋友。
长鱼姣指尖摩挲着素白绢帕，慵懒的笑意挂在眉梢，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