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霸道
悟星台在后宫偏西，高台四处只有矮松小花，是宫中少见舒朗开阔之地。
长鱼姣稍一抬眼，就能看见匾额上的悟星台三字，风骨潇洒，却明显字力不足。
素手抬了抬，指了那匾看向白榆，
“这是皇上题的？”
白榆露出笑，不知是不是因为明贵妃那句老糊涂，真让他生出了点怀念从前的沧桑意味，
“正是皇上亲题。”
到了悟星台，白榆就停了脚步，楼上下来了个清秀内敛的宫女引路。
长鱼姣是第一次见绛河，有几分好奇，抬步迈上楼梯时，又浅笑转身，
“白公公，劳烦往携芳阁吃盏茶，叫她们不必担心。”
白榆眼睛睁了睁。
引路往悟星台的路上，长鱼姣并不多言，只是像白榆第一次跟在长鱼姣身后一样，一路悠闲缓行。
在舒畅惬意的秋日闲步中，悄悄松懈心神。
白榆垂了眼，他今年三十有三，打七岁起被调到皇上身边伺候，如今整整二十六载。
他风光又煎熬，后妃主子拉拢他亲近圣意，又唾弃他是个没骨头的阉人。
往携芳阁去吃盏茶。
这话说的可真轻飘。
就跟皇上似的，带着熟稔的亲近。
二楼小台围了朱红栏杆，往外看是天蓝云白，往里瞧是扶手椅上，长腿交叠哼着小调儿的风流帝王。
月白色锦衣毫不在意自身的华贵，衣角跟着翘起的腿轻晃，挨过地面一次又一次。
长鱼姣脚步轻，绛河也识趣儿没有出声打扰皇上的惬意，直到秋风掠过长鱼姣发尾，将雪覆梅花消融冰霜后的冷香送入朝瑾鼻间，朝瑾才停了调。
顾盼多情的桃花眼，浅灰色眼眸漫不经心的偏转，落在云破天青处微微泛绿的淡青蓝色身影。
笑的慵懒，朝瑾指着栏外天际，如今正当午，是碧空如洗的蓝，
“不巧了，知你着天缥，朕便该晚邀你一个时辰。”
长鱼姣眺望一眼天际，又将视线收回。
朝瑾看起来，并不知道明贵妃今日回宫的模样，想来这是明贵妃刻意准备的惊喜？
也不知眼下，明贵妃几分惊，几分喜了。
眉梢轻挑，长鱼姣缓步走到朝瑾跟前。
她行走的姿态分外有韵律，不是轻浮随风的摇摆，也没有世家贵女的规矩端庄。
更像踩在绵软的云端，自然带着几分舒展的风流。
“皇上没解今日字谜？”
朝瑾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自得，交叠的双腿也散漫的翘了翘，看着走到跟前的长鱼姣，便干脆放松了身躯，懒散的倚回扶手椅中，
“怎么，只许姣姣佳计频出，不许朕兵出奇招？”
长鱼姣被朝瑾的话逗笑，就着手中含苞待放的粉荷掩了唇，
“兵出奇招？皇上就不担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长鱼姣想过朝瑾或许在她的反复无常中生气，不肯解字谜。
也做好了午时过，亲自往乾正宫跑一趟服个软的准备。
还真没料到，朝瑾竟是和她一个小小美人用上了兵法博弈，出其不意的将今日邀约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掌中。
羽睫轻颤，长鱼姣弯了弯眼眸。
朝瑾如果知道，他的兵出奇招，出其不意，反帮她灭了明贵妃的威风，会作何感想。
朝瑾闻言，指尖微动。
从携芳阁到悟星台，长鱼姣来的时间确实久了些，生出几分好奇，
“路上发生何事？”
长鱼姣依旧用楚楚可爱粉荷掩着唇，少见活泼坏心的睨了朝瑾一眼，
“你，猜？”
说话间长鱼姣已经看到了朝瑾身后花架上摆着的敞口盆。
这么巧，里头正蓄了一株荷。
和长鱼姣手中花瓣粉嫩的荷花不同，养在悟星台这一朵红的分外浓烈，重瓣千层，蕊心为黄。
是连婕妤最爱的墨红。
心里想法几转，脚步不停，极为随意的将养护极好的墨红取出，将掌中这只欲开不开的寻常粉荷放置其中。
旋即又犯难似的看了看掌中墨红，似乎在想，要如何处置它才好。
自若的模样看的朝瑾直发笑，
“你可知你掌中是什么？”
连婕妤刻意在悟星台养的墨红，他也不是全然无知，只是看着鲜妍好看，闻着清香也就遂了她的心意。
长鱼姣神情不改，她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眼角眉梢都染着浅浅笑意。
“皇上要它，不要我的荷？”
这话问的直白，偏她眼尾微扬，难得不用纤长的羽睫遮住那双清凌凌漂亮至极的眼睛。
“怎么不要，过来。”
朝瑾还能说什么？
他相信，如果他说他要长鱼姣掌中的墨红，她能立刻甩了衣袖离开悟星台。
折回朝瑾跟前，长鱼姣不由想，如果朝瑾敢将连婕妤的墨红别到她发间，她马上就走，忒膈应人。
好在，朝瑾比长鱼姣想
象的还要凉薄。
随手拨开长鱼姣手中的墨红，任由鲜妍明丽的莲花坠落在地，
“什么都往手上拿，不想伤口好了？”
说话间，已经将长鱼姣伸手取墨红时沾湿的绷带扯开。
掌心因为卫小媛留下的伤还有浅浅几道。
如美玉生痕，让朝瑾不由得皱了眉。
如果没有早一天为长鱼姣的手生出过惊艳，便不会在看见毁掉这份美好的浅薄伤口时，生过分的怒意。
男子粗粝的拇指不受控制般在长鱼姣掌心轻划，勾起一点痒，长鱼姣蜷曲了指尖，就不肯再让朝瑾握着自己的手把玩。
收回手，长鱼姣看着朱红围栏，又看向朱红围栏外广阔缥缈的天际，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
“皇上会护着我，对吗？”
回头笑的很甜，妩媚的狐狸眼弯了弯，没人能拒绝这样的长鱼姣，总之，朝瑾不能。
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应了声，
“对。”
随后朝瑾眼瞳皱然缩紧。
在他记忆中清冷散漫的小狐儿，双手一撑，就这样轻巧的坐上了围栏，灵动的狐狸眼眨了眨，又小心的转过身去。
腿儿晃荡在围栏外，面朝天空。
突然的动作吓的朝瑾立时起身，等反应过来时，大掌已经虚虚围在长鱼姣腰后。
“胡闹！”
长鱼姣一点没被朝瑾冷厉的声音吓着，反倒拍了拍身旁的围栏，
“坐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