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落满城1
北风不紧不慢地吹过，细细的雨丝飘飘洒洒，没有狂风暴雨的轰轰烈烈，却仿佛抽丝剥茧，慢慢耗尽了小城的生气，直到路上再没有行人出没，如空城般死寂。
李星空独自飞奔在返回学校的路上，足迹掠过积水，荡起水花四溅，落入并不清晰的影子里，如这黄昏般黯然。毕竟在魔法高中生活两年，李星空无法将自己置之度外，如果按照推断那个发了疯的刘大人会去学校中大肆屠杀，至少自己要将这个危险的消息传递过去，只希望还赶得及。
风声呼呼作响，刺痛了面颊，李星空微眯着眼睛，片片樱花飘零而过。那些洁白的花瓣，在风中无力地挣扎，最终孤独坠落。一朝风雨入空城，繁华散尽谁怜惜？今日之后，花落满城。
雨帘中隐约可见学校正门的时候，李星空看到一队黑衣蒙面人，一个接着一个跃上围墙进入校园，手中长剑反射着银白光芒，仿佛狰狞的野兽露出了锋利獠牙。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李星空暗暗叹息，只好从另一个隐蔽的地方翻进校园，然后换上同样黑衣蒙面的装束。正面硬拼无异于送死，为今之计只好伪装成刘大人手下的样子，浑水摸鱼略尽人事，能救出一人便算一人。
这一队黑衣人纵然不是专业杀手，却也训练有素严密部署，片刻间校园便如战场般硝烟四起，哭喊声如瘟疫般蔓延。黑衣蒙面的李星空，穿梭在熟悉的校园，却看着陌生的悲惨场景，心中无限怅然。
“你从哪个方向过来，还有活人吗？”一个黑衣人拦住了李星空的去路，匆忙间没起疑虑，只当李星空是自己人。
李星空指了指西北方向，然后摆一摆手，示意没有活口。过多的言语难免露出破绽，所以李星空尽量避免开口说话。
“好，你去搜索正北方向，我去南面看看。”黑衣人点了点头，立刻飞身离去，“动作要快些，大人的意思是赶在城防军到来之前屠杀干净。”
看着黑衣人远去，李星空轻轻舒了一口气，遥望西北方向，那是学校宿舍所在，如何能没有活人？纵然无法确保以后其他黑衣人不会再去搜索那片地方，只愿有人能够因此逃过一劫。
身形再次移动，李星空向正北方向前进，一路上如法炮制，将黑衣人引离宿舍区域，同时有意把遇到的学生驱赶向那个方向。当李星空站在学校北部某个教学楼中，看着樱花落满了整个校园，黑巾蒙面下的嘴角露出些许笑意，经过方才一番努力，必定已经有人逃出升天，不枉自己辛苦一场。
“大侠，大爷，别杀我啊！我，我有好多好多钱，全都给你！”
李星空正要返回的时候，忽然听到哀求声，转头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只要你放过我，钱全都给你，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般没有出息的话语，李星空听多了自然就认出是谁，循着声音找去，终于发现前方躲着类似肉球的一团物体，便一脚踢了过去。
“哎哟，大爷，我的祖爷爷，有话好说啊。”果然，王土豪捂着屁股跳了出来，哀求声接连不断。
如果手起剑落，便能当场断绝王土豪的生命，而且不会惹来任何麻烦，所有怨气耻辱也全都一并讨还！
手中长剑微微挑起，却又无力垂下，经历如此剧变，李星空忽然感觉昨日之事已成过眼云烟，在这场灭绝人性的屠杀面前，同窗之间本不该有真正的仇恨，于是李星空终究不忍心在这里痛下杀手。
“要不是你主动说话，躲在这里还真不容易被发现。”李星空摘下蒙面黑巾，露出本来的面目，伸手指向西北，“宿舍区域相对安全些，快去逃命吧。”
“怎么是你这个臭叫花子？”看到是李星空，王土豪原本颤抖的声音立刻硬气起来，“你我梁子结下不少，怎么会突然好心告诉我哪里安全？别指望爷爷会相信你！”
“我若想报仇，方才就该一剑杀了你。”李星空重新挂上面巾，不想再多解释，“记得以后长点脑子！”
从教学楼中走出，李星空又遇到一个黑衣人，刚刚放松的神经只好再次紧绷起来，那刘大人的疯狂复仇，真是下足了血本。
“楼里还有人吗？”黑衣人顿了顿，手臂微颤，染红的剑身抖落滴滴血水。
“没有，”李星空抬头仰望楼外窗户，窗上鲜血折射出殷红的光彩，想起王土豪一定还没有来得及逃脱，便少有地答了一句话，“都被我杀光了。”
“向南搜索。”见到对方应对自如，黑衣人便没有起疑心，匆匆交代一句，然后飞身消失在茫茫雨幕。
转身面向南方，李星空举步向前，却没有真正迈出这一步，反而在某个颤动的瞬间，踉跄着转为后退，下意识地抬臂遮掩在面前，好像害怕面对什么，即便有黑巾蒙面亦不足够。
白衣白裙的洛樱雪站在李星空面前，此情此景恍若不久前染血的农家小院中李星空黯然转身，然后看到这个身姿柔弱的美丽少女，看到满树樱花片片坠落泥土。洛樱雪就这样茫然伫立，伤心欲绝地望着李星空，空灵清澈的眼眸中泛起细密的水雾，单薄的身影在北风呼啸中微微晃动，宛如漫天飘零的落花。
“你说是黑衣人杀了我全家。”洛樱雪一步一步走到近前，伸手揭下遮挡李星空面容的黑色面巾，声音沙哑得令人心碎，“而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么？”
“樱雪……”李星空苦笑摇头，退后两步，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为何上天如此残酷，偏偏让她此刻出现，看到自己黑衣蒙面的样子，看到自己甚至骗过了黑衣人的装扮，以及听到自己同黑衣人的交谈。
“我来只是想问你，我母亲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洛樱雪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冰冷一些。
“我不知道。”李星空微微侧着头，逃避似的看着其他方向。顾雨在行动失败返回的路上逝去，李星空不知任风具体将其安置在何处，即便知道，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既然如此，我只好为他们报仇雪恨了！”洛樱雪的话语完全冰冷下来，恍若腊月寒冬的霜雪，然后蓝色的光芒从指间泛起，水系魔法元素迅速聚集。
漫天雨帘斜了一斜，受到魔法力量的牵引，雨丝如流萤般纵横飞舞，地面积水跃动而起，仿佛世间之水皆汇聚在此，凝成永不融化的寒冰利刃，直刺向李星空心口。李星空没有闪避，也不去抵挡，唯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手中长剑无力垂落，然后缓缓闭上双眼，如果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李星空却没有感觉到哀伤。
时间仿佛古板的行者，每一秒钟都格外分明，而李星空终究没有等到心口被刺穿的那一刻，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冰刃锋芒停在胸前，剧烈震动，恍若洛樱雪在风中颤抖的柔弱身姿。忽然一声脆响传来，仿佛有谁的心灵支离破碎，裂痕在冰刃上蔓延，最后化为细屑散入风雨，洛樱雪颓然坐倒在原地，双手遮掩的眼眸中，泪水决堤般涌出，止也止不住，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
洛樱雪终究不忍心出手，而李星空依旧默然无语。
细雨飘落大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无声哭泣，外界喧嚣再闯不进二人的感知，似乎天地间唯有沉寂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