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家园(15)
实验室内,郁笛正趴在小桌子上奋笔疾书。她在设计一种适用于地下环境的中型运输器械,用以将矿场开采出来的资源拉回部落。
这里的人们依赖于煤炭能源,其实已经具备了诞生初始机械的土壤,只不过因着社会发展的桎梏,到现在,还不具备工业化思维。郁笛要做一回揠苗助长的事情,提前推他们进入下一个社会阶段。所以除了每日的基础知识教学,她还时不时往出南耳朵里灌输“人定胜天”、“四海同顺”之类的想法,培养他去做一个初代的“君主”,而非仅仅满足于让手底下这几千号人吃饱饭便罢。
出南是个很有天赋的家伙,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听,觉得这有违祖法,会招来神罚,但被郁笛一顿忽悠,他心底那点欲望被发掘出来,反倒日日来跟妺千一起学习文字。郁笛默出了几本书丢给他看,这家伙宝贝得天天带在身上,吃饭时也拿出来翻。
她的辛苦出南看在眼里,对比起自家闺女天真好动的模样,郁笛简直比部落里的长老们还要沉稳,令他颇有种不真实感。她明明是妹妹的女儿,可她身上却一点儿妹妹的模样也没有,这让出南总在担心,她会不会有一天忽然就消失了。
妺千没有这些烦恼,她只觉得郁笛好可怜,一点玩的时间都没有。晚上吃饭时,她拉着出南的袖子撒娇道:“父亲,过两天是祈虚节了,您给我们放假吧,姐姐好久都没出门了。”
出南哭笑不得:“也不是我不让她出门,她有很多事要做。”
“我想跟她玩,您去跟姐姐说说嘛。”
“这……”出南本想拒绝,但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祈虚节上供蓝米的仪式结束后,根据惯例,会让四个部落选出最聪明的人进入祭坛聆听神诲,从而决定部落未来的方向。如果郁笛去了,必然能力压其他三人,像妘晁一样为晦摩争得更大的生存空间。
于是出南改了口。
“可以,先吃饭,等晚上姐姐忙完我跟她谈谈。”
妺千笑弯了眼:“太好啦!”
如他承诺,一直到晚上郁笛给他们上完课,出南拿出两套新衣服,一套给妺千,一套给了郁笛。她看着上面的花纹,又摸了摸布料,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
“给祈虚节准备的,到时候你穿这套衣服,和我们一起参加仪式。”
“……能不去吗?我还有一大堆设计图没弄完。”郁笛头疼地说。每个宇宙的基础物理规则虽然都一样,但最终应用到不同的世界时,却差的有些远。她得重新调整参数,还要研究适宜在这个世界中使用的材料,一天到晚脑袋都在发胀,最近甚至还有脱发的迹象。
要知道,她现在这具身体才八岁啊!
妺千抱着她的胳膊:“去嘛姐姐,去嘛,很好玩的,还有好多好吃的。”
出南微不可见地向他点了点头,郁笛叹了口气:“好吧。”看来这位是想在仪式上搞什么动作了。
“那这几天,我要加课。”郁笛板起脸。
妺千松开她的手,跑回自己的床上:“明天再加吧!我要睡觉了。”
出南笑了笑:“这孩子,跟你学得不错。”
“还行。”郁笛看着桌上那一大堆草稿,轻轻叹了口气。人的寿命实在是太短了。
“我屋里种的那些长根菇,已经发芽了,长得都还不错。你明天去看看?”
郁笛点头。这总算是个好消息,代表她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晦摩种不出粮食单纯是因为他们选择的地点过于干冷。实验箱放在屋里有保暖,再加大给水量,成功出了苗,到挂果后若是一切正常,就可以着手进行环境整改了。
“保持温度,今天不要浇水了。”
“好。”
“跟我说说祈虚节仪式吧。”郁笛伸了个懒腰。她在书里读到过,但是具体情形什么样,她有点想象不来。书里记载的是祭祀流程,整个节日的举办肯定是不一样的。
出南从兜里摸出一把零食来,边吃边说:“第一天是观礼,结束后四个部落送过去的人要沐浴斋戒,后边四天是四个部落的表演,要把自己部落的东西拿出来赠送,这是最热闹的。最后一天就聚在一起聆听四个人的讲话,各自收拾收拾场地回家。”
“到时候大家都会混在一起吗?”
“是,祈虚节期间可能是最不分彼此的时候了。”出南笑道。
“你有什么想法?”
“我希望你能代表晦摩去祭坛聆听神诲,然后告诉他们,是神选择了晦摩部落。我们所做的事情不可能隐瞒一辈子,与其被有心人翻出来当作攻击我们的把柄,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这是虚夷神允许的,我们光明正大。”
郁笛挑眉:“那万一我被他们弄死了怎么办?祭坛里只有四个人,我还是个孩子啊。”
出南挠挠头:“不会吧,以前从没出过这种事啊。在祭坛里杀人?这是绝对会被所有人厌弃的。”
“说说而已。”郁笛耸耸肩道,“之前让你帮我弄的东西,弄来了我就去。”
出南神色有些尴尬:“嗯……铁匠那边说还在做,我明天早上去催一催吧。”
“好,
尽快吧,这玩意儿可关乎我的安全。”
“你能透露一下,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的吗?”出南好奇道,“看形状,像个玩具一样。”
“那可不是玩具,组装起来,连你都不是我的对手。”郁笛半开玩笑道。
出南本能不是很相信郁笛的说辞。那么细弱的脖颈,他无需使力就能扭断,不论她拿着什么样的武器,都不可能杀了自己。但郁笛毕竟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这又是什么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又怎会做你的对手?”
郁笛笑了笑,并没回答。如果有一日,出南和她产生了分歧,她或许真的会杀了他,取而代之。经历了这么多世界,这么多段人生,她的信念已经很难被触动了。她会高兴,会生气,会头疼,会无奈,会感动,但她不会再为此改变自己的想法。若是现在的她去程蝶原来的世界,应该会做得更好吧。
她摸着手腕,那里一圈细毛的颜色,比旁边都要黯淡。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了,她很想知道,程蝶究竟来没来,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