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旁敲侧击
魏延说得没错，只要胜了第一阵，魏军刚刚恢复的士气又遭大挫，再也无心恋战。
两路汉军各自追出百余里，这才寻着狭窄之处扎寨阻挡。
两路魏军停滞不前，司马懿本就在郁闷。
得知陇右三郡之麦被割走，百姓又在成郡结队迁往汉中，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蜀军会妖法”的传言盛行于军中，全军上下无不惊惧。
亲见之后，就连自己都吓得腿软，更别说普通士卒了。
“父亲，我觉得……蜀军的粮草最多再撑一个月，不如来个避虚就实，全军开赴卤城……”
“放屁！”
怒瞥司马昭，司马懿冷冷喝道：“你跟兄长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遭到责骂，司马昭没敢顶嘴，目光转向司马师。
“呃……其实呢，我跟父亲商议过了，最多再有一月，蜀军必会退回汉中，咱们按兵不动即可。”
稍稍顿了片刻，司马师解释道：“蜀军抢走的军麦，并没有运往上邽，而是让百姓带回汉中。
“这样的举动，就是在大张旗鼓地说“自己粮草不足”，想要诱我决战。
“这种事情，当年的诸葛亮屡试不爽，我军屡中其计。
“如今的姜维，正是效仿诸葛亮，我再也不能上当。
“而且，以我现在涣散的军心，实在不宜与蜀军正面决战，不如避其锋芒，等其粮尽自退。”
司马师之言在情在理，司马昭还是有些忧虑：“父亲，我此次出征，已经损失三万多兵马啊！
“既失陇右之粮又失数万百姓，曹爽那牙尖嘴利的家伙，必会在陛下跟前嚼舌根！”
“哼！那种小人，永远成不了大器！”
司马懿愤愤说着，侧身拉过被子，很快就打起呼噜。
…………
汉建兴十四年（公元236年）八月，白虎文与治无戴的部族，四万多百姓扶老携幼，历经几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平安抵达上邽。
啧啧的恭维声中，姜维并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
因为，尹赏寻遍凉州五郡，并没寻到杨兰的踪迹，甚至没半点线索。
实在没心情，以“魏军近在咫尺、雨季即将到来”为由，催促俄何、烧戈、陵戴、伐同、蛾遮塞等羌将，速引百姓去往汉中。
“白虎文与治无戴，到底是什么人？”
城头上，姜维没头没脑的问话，问得尹赏一脸懵逼。
稍加思索，正色说道：“凉州是羌人与汉人混居，至于治无戴和白虎文，称他们“羌王”也行，称“胡王”也行。”
“那……凉州境内，还有没有其他羌人部族？”
“应该……没有了。”望着扶老携幼的百姓，尹赏不知是喜是忧，“同是胡人，但匈奴人和鲜卑人，总是看不起羌人。
“特别是匈奴，因为归顺了曹魏，又能帮曹魏提供战马，曹魏自然有些偏心。
“只要是匈奴人与羌人有矛盾，
不论因何而起，曹魏总会偏向匈奴，羌人就更加记恨曹魏。”
“对了，蔡琰还活着么？当年，她是被谁掳走的？跟谁生了两个孩子？”
“蔡……蔡琰？”
话题转换太快，尹赏又是一脸懵。
姜维口中的蔡琰，正是与卓文君、上官婉儿和李清照齐名的“四大才女”
。
此时的尹赏，不可能知道另外三名才女，却知道蔡琰。
那是左中郎将蔡邕的长女，字昭姬，倾国倾城，嫁给卫青的后代卫仲道为妻。
问题是，姜维的思维跳跃太快，尹赏很难跟上节奏。
实在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起这人。
其实，姜维是在旁敲侧击，想了解关于匈奴的更多的情况，只是问得太过突兀，太过隐晦。
幸好，尹赏没有多想，缓缓说起“南匈奴”与蔡琰的过往。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曹操在内黄县大败匈奴单于於夫罗，并在次年再次大败其联军。
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年底，匈奴趁着南方的混战，汹汹南下至长安劫掠。
右贤王去卑，在逃散的百姓中，一眼看中了气质端妍、容貌不俗的蔡琰，顺道将其劫走。
在匈奴，以左为尊。
左贤王刘豹的地位，肯定高过右贤王去卑。
而且，刘豹是单于於夫罗的儿子。
所以，去卑再怎么不舍，也只能咬咬牙，把蔡琰献给刘豹。
而这一切，曾与蔡邕同朝为官、交情甚笃的曹操，并不知情。
直到十二年后的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曹操大破乌桓，引得外族震动，单于呼厨泉赶紧派使者过来示好。
也就是那时，曹操才得知蔡琰的下落。
彼时的曹操，已经统一了北方，兵强马壮，声势浩大。
如果直接向呼厨泉要人，他不敢不给。
但是，蔡琰已跟刘豹生活了十二年，并且育有两
个孩子。
几经思索，曹操派出使者，携带厚礼来到匈奴部落，试图赎回蔡琰。
刘豹很不情愿，却不敢得罪曹操，只能乖乖交还。
素来喜欢别人妻子的曹操，为何把蔡琰许配给屯田都尉董祀，尹赏就不得而知了。
从年纪来看，此时的蔡琰差不多六十岁，是否还活着，尹赏也不知晓。
不经意间，看向姜维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异样。
姜维敏锐察觉到这种异样，赶紧转移话题：
“也就是说，此时的匈奴单于，是呼厨泉？稍稍能打的是左贤王刘豹、右贤王去卑？”
“呃……应该是这样。
“只不过，此时的匈奴人，完全不能跟先汉时期相比，谁都能逮着它胖揍一顿。
“当年，匈奴人前来朝拜之时，曹操只把去卑放回去监国，把呼厨泉扣在了邺城，这会儿不知是死是活。
“另外，曹操还把匈奴分成五个部落，表面上是匈奴贵族担任首领，实权却掌握在汉人“司马”手中。
“伯约，你今天好奇怪，为何总问起胡人的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匈奴人的名字都很奇怪，为何刘豹是汉姓？”
“这个……据说，高祖皇帝曾把一位宗室之女嫁给冒顿单于，并与他结成兄弟。
“自那以后，冒顿单于的子子孙孙，多以“刘”为姓。”
“原来如此！”
对南匈奴有了大致了解，姜维没动声色，命人给魏延与张嶷送去消息。
其实，汉军退出上邽城，姜维犹豫了很久。
如果再有几万兵马，汉国必能轻易控制雍凉二州，也有希望谋取关中。
可惜的是，没有。
再过个三五几年，汉国有了强大的骑兵部队，或许能跟曹魏真正地争夺关中吧！
城头上，凝望着扶老携幼的羌人百姓，姜维思绪万千。
而在藉水的南岸，正在南迁的羌人队伍中，一位头戴毡帽，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子，也在不时回头。
消瘦的脸庞，坚毅的目光，直直凝望着上邽城，似乎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