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上一世的忌日
他可挺喜欢这丫头的。
虽然这丫头看起来油盐不进的，但是真护犊子起来，只怕他这老骨头承受不了她那暴风雨一般的报复。
往点了穴的伤病患者身上撒痒粉，这是人干事？
哪怕这丫头现在医书方面的功夫还不到家，他也绝对不会轻易得罪这种鬼主意多得不行的丫头。
穆九倾哪知道鬼医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她看了一眼屋外的大风大雪，忍不住皱了皱眉。
上一世不记得天气有这般诡异过，毕竟如今连九月都不到。
难不成是这一世的变数太多，竟然连天气也产生了和上一世不同的异变？
小腹忽然之间一阵剧痛，穆九倾一身冷汗，想起一件事来：
上一世，她就是死在了这一天！
今日，是她上一世的忌日！
在战场上饱受苦寒，被自己的副将利刃穿胸，又在死前才得知遭逢背叛的不甘！
她本可以很幸福的！
她本可以赢的！
穆九倾一阵恍惚，连身边鬼医的话语也一瞬间充耳不闻。
直到片刻后，她才微微缓过神来。
小腹的阵痛已经消失，她方才整个人都感知不到周遭的温度，像是被切断了世间万物的联系。
就好像……
再次成为了孤魂野鬼。
那感觉真的很糟。
穆九倾回过神来，定睛看向仍在絮絮叨叨的鬼医。
“丫头，你要不就给老头子我一句准话，你说你现在义父也认了，难不成还要跟你的小情人过不去？”
穆九倾这才反应过来，先前老人家说了半天都是在说魏宸淞。
“义父不必太担心，我与他，怕是缘分没那么轻易斩断。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义父替我救了他一命，免得我终身抱憾。我想，哪怕徐烟蕊身为始作俑者，知道魏宸淞还活着，兴许也会十分高兴的。”
她看得出来，徐烟蕊对魏宸淞的情意并不浅，只不过是有些行差踏错，走上了另一条极端的路。
其实哪怕现如今，穆九倾仍然觉得徐烟蕊是有可怜之处的。
尽管她的可怜和她的可恨之处并不能功过相抵，而她们也注定是敌人，但这并不妨碍穆九倾对她保留同情之心。
又尽管，穆九倾很清楚，徐烟蕊最恨的，便是被她同情。
提及徐烟蕊，鬼医的心里也并不很是滋味。
“当年，是我太疏于关心那孩子了……”
他至今都知道，自己太过于醉心钻研医道，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徐烟蕊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来到自己身边的。
穆九倾摇摇头，“这世上童年悲苦的人很多，徐烟蕊自然不是幸福快乐的那个，但是论悲惨，她也算不得最悲惨。”
“义父或许是有疏漏，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格，她想不开，原也不怪你。”
“真要怪，或许怪老天爷更合理一些。”
魏宸淞、徐烟蕊、或许还有更多人，他们都是已故的南宫毅手下养大的那群孩子。
徐烟蕊因着记恨徐氏一门被诛九族，她又被南宫毅送来学医，而痛恨从小无依无靠长大的人生经历，自此行差踏错。
可魏宸淞的人生又何尝容易过？
穆九倾至今都记得他在那年除夕夜，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自己往年的经历时，那种自然不过的语气里透着的孤寂冰冷。
世界上没谁比谁容易，但只看如何看待自己的过去。
说起来，魏宸淞对待他的义父南宫毅应该是感情很深的，他只怕还不知道义父的死讯。
想到这里，穆九倾心里一阵叹气，她不喜欢从自己的口中告知他那些坏消息，但是她又不喜欢隐瞒，更不想他在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连脆弱的资格都没有。
“你这女娃儿，想法总和旁人不一样，我老头子年纪大了也不插手了。”鬼医看着穆九倾，忍不住一脸慈爱。
这些年，背负着内疚而活，大抵只有眼前的女娃儿，会让他明白，错并不全在他。
前面冒死生了两个，如今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的，难不成另找一个男人来给孩子当爹？
“我知道他并不是存心骗我，不过，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清楚，既然他无事，我便安心了。”
穆九倾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待风雪停了，我便要回军营去了。”
话音刚落，魏宸淞冲了进来，“你要走了？”
他头发上衣服上甚至眼睫毛上都是未曾化掉的雪，穆九倾见状微微一怔，随后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很少这么狼狈的，魏宸淞。”
男人的表情也要少见的紧张急促，
“因为你要走。”
他身手拉住穆九倾的手腕向屋外走去，眼神里写写满了固执，风雪渐歇，但他也不忘替她裹上一件大氅。
两人走到无人处，他盯着穆九倾，神色严肃，
“我无意骗你……”
这句话亦是真心话，他的确是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穆九倾说明情况的，只是事出突然，恰好就被她听到了鬼医那句话，而他知道，穆九倾最恨欺骗。
却是穆九倾有些无
奈地看着魏宸淞，摇了摇头，“九千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她靠在了魏宸淞的怀里，“我从前就说过了，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一席话听得魏宸淞心里一阵激荡，他紧紧揽住穆九倾。
“我先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你死了。”
听到这里，穆九倾的心怦然一跳。
魏宸淞……或许是梦到了……前世？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但她感受到他正在剧烈地颤抖。
她听见魏宸淞用极为低沉的语气，和极为克制的力度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揽在怀里，
“没有你的人世，比塞北的风雪更冷。”
一字一句，都是心碎的声音。
穆九倾听在耳中，觉得心里一阵颤抖。
良久，她抱着魏宸淞，轻声道，
“别怕，我啊，便是死了，也会回来找你的。”
她从前以为自己的重生是为了复仇，但如今看来，或许更是为了再遇见他。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片刻，山脚下，却有一支北蛮军队的铁骑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