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没有如果

黎昱杨和杜卫民讨论的时候没有可以控制音量，都在按照平时的说话音量讨论案情，所以在一旁继续录像的胡予柔将他们的讨论都听的一清二楚。

从吕芳芳到刘新良在六达山上被多人埋伏的事情，字字句句地强制从她的耳朵钻进她的大脑，有时候某些话语还能自动联想出画面。

她也想参与专案组的讨论，可是每次她想说的话，下一秒专案组的人也能想到，而且远比她专业。

实际上她出现在这个场景里，只是意外，因为工作需要，她成为了一位有些许关联的局外人，一个旁观者。

跟着拍摄的这段时间，她有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她毅然选择了警校，现在的她是否会在这里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在大学遇到张雨船，不会和她成为挚友。

或许有一天她会从新闻上得知张雨船这个人的名字，作为双语实验小学第二个从教学楼上跳楼自杀的女教师，和其他人一样，她可能会简单地为这个女教师感到惋惜，但是过段时间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随着时间继续走，一个月之后，就会被程兰洁报道叶炬白的专题新闻而感动，感叹屋州市出了一个青年英雄，感叹屋州市的孩子还有救，他们热血又正直，热爱这个社会，做自己小小的英雄。

然后胡予柔会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几百块钱，捐给以叶炬白命名的慈善基金，为能够帮助更多贫困家庭而充满干劲，继续奋斗在警察工作的一线，为社会付出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也许另一条路上胡予柔也会遇到另外的人，获得一份不输于张雨船的友谊，也找到另一种人生意义。

可惜这是一种如果，现实没有这种如果。

想到这里，无力的虚脱和现实的压迫让胡予柔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真实又残酷的真实世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热爱生活的真谛不是幻想着拥有美好的人生，而是在面对着无数的挫折，认清世界的残酷之后，仍然带着希望期待明天。

过去无法改变，未来无法预知，只有现在，在手里紧紧攥着。

胡予柔坐在专案组办公室的角落里，从内到外给自己进行了一通精神的洗礼，虽然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心里的底气却逐渐膨胀，看着黎昱杨的眼睛也带着一道光。

黎昱杨还是没有办法自然地接受专案组的办公室里多了两个人，尤其是胡予柔有点明显的注视，所以他时常会扫视一眼角落，但又要控制不能和摄像机尴尬地对视，只能将视线的终点落在角落那棵绿植上。

为了不刻意，他似乎变得更刻意了，最好用的掩饰动作，就是抬手看表上的时间。

从市局到六梨镇上需要至少两个半小时的车程，现在的时间是下午的三点半，这说明今天之内没有办法再进行集中会议。

“在明确刘新良的案件和吕芳芳的案件有关联之前，我们手上唯一确信的，就是这份尸检报告，”黎昱杨手指滚动着鼠标上的滚轮，再次将尸检报告看了一遍，他终于发现问题在哪里了，“死者的尸体上没有约束伤。”

“什么？”

“如果是多人作案，你想，一定会有人钳制住死者，手臂或者手腕等地方一定会出现淤痕，”黎昱杨指着尸体的照片，“可是你看，除了腹部那处因为凶手坐在身上捅刀形成的臀部状的苍白印痕，和因为拖着移动形成的腋下淤痕，尸体身上没有其他的明显约束伤。”

从半腐败的尸体上看不出什么淤痕，可是详细解剖图上清晰地标明了身上的伤痕分布，确实只有这两处约束伤。

“还真是，如果真是多人作案，其他人怎么也会帮忙固定住死者的手脚，”杜卫民双手抱在胸前，“唉，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尸体腐败的程度不一，四肢先于躯干，已经腐败的软组织没办法看出淤痕，所以才没有，不代表真的没有。”

黎昱杨不置可否，“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们可以初步推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元旦之后，到现在四个多月时间，埋于地底外加寒冷干燥的气候原因，确实会对尸检结果造成影响，可我还是觉得这里有疑点。”

“那也没办法，要等法医那边更详细的模拟实验才能知道凶手的大致身高体重信息。”

提到法医，黎昱杨的脑海里又想起了散财胖子诸葛贺的脸，以及早上在他身边的潮男小法医，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通宵对64具尸骨中的半数进行了尸检和登记，由于死亡时间间隔不超过五年，受害者比对难度很大，凶手为了方便运尸，特意将尸体分尸装进塑料袋里，这就意味着案发地肯定不在六达山，甚至六达村。

“老杜，范坤将尸体埋在六达山的原因，会不会和凶手将刘新良埋在六达山的原因一样？”

“范坤是六达村人，从小在六达山长大，他知道村民的祖坟在山的东边，西边很少人去，所以他把人埋那儿，”杜卫民微微眯起眼睛，“可是杀死刘新良的凶手可不只是将人埋在西边，还埋在了范坤挖的坑里，你也看到了，是最远的那个坑里。”

“你说他为什么知道那里有

埋尸坑，还是说不知道，误打误撞地埋进去了，他为什么不挖个新的，偏偏要埋在其中一个坑里？”

杜卫民“嘶”了一声儿，“换做普通人，看到这么多坑，肯定会害怕，敢挖的人都不多，挖开发现有尸体，还把刚杀的人埋进去，这人的心理素质得多强？”

“而且他不仅没有重新挖一个坑埋尸，还把死者埋在离山路最远的那个坑里，”黎昱杨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呢，”杜卫民摸着脑袋，“是我就另外挖一个坑，假装一共有六十五具尸体埋在六十五个坑里，我要是提前知道这里埋的尸体是什么样，我会把刘新良也砍了，拿塑料袋装着，混入其中，或者我干脆分尸了之后，在每个坑里塞一块，头我另外处理掉，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也很难查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