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劳伦斯的原罪
弗朗茨一世是一个很普通的君主。
他有着一切作为君主的恶习，例如挥霍无度，骄奢淫逸，肆意妄为，以及猜忌自己成年的儿子。
他的长子西斯王子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是一个有家有子的中年人，为人正直，坚毅，曾进过军队服役，曾立下过战功，个人生活俭朴，不好奢靡，多次劝说弗朗茨一世将钱财用在民生建设上。
甚至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一手包办了角斗大赛，通过这个全世界热切关注的赛事给孟加拉城的平民赚取补贴。
与他的父亲形成鲜明对比，在平民中极有威望。
当然，对王公贵族而言，三十岁还只是刚刚成年，五十岁才只是中年。
这些政策才是他真正与弗朗茨一世起冲突的地方。
对国王而言，自己的身体不如往常康健，而儿子却如冉冉升起的太阳，还眼见可能在他死后推翻他的政策，任何一个君主都不会乐意见到。
于是，他疯狂地打压这个儿子。
限制他的权利，扶植起其余儿子打压他，时不时敲打一番……
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个真正的国王与父亲。
打压归打压，儿子还是自己的，国家传承也要放在心上的。
没有人比西斯更适合作为他的继承人，无论是因为继承法还是因为个人能力，他那群婚生子私生子全部没有他的能力。
也因此，有些东西他必须要交给他。
布拉塔尼亚金碧辉煌的王宫中，弗朗茨一世的卧室里，这位打压长子许久的国王难得地单独召见了他。
西斯王子与他十分相似，今年三十多岁的他已经渐渐有了成熟男人的风范，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犹如一个天真的少年般意气风发。
此刻他站在父亲面前，低下头颅，听着这位近些年来与他水火不容的父亲难得用不带恶意的声音道：“西斯，我的儿子。”
他温顺道：“是的，父王。”
然后就听见国王不容置疑的声音对他道：“抬起头来。”
他诧异了一瞬，鉴于近些年来他的父王面对他这个长子愈加喜怒无常，他也不敢违背，只得抬起头，坦坦荡荡地直视对方。
他干净地不像是一个王子。
更不像是弗朗茨一世的孩子。
弗朗茨的眼神犀利而冷酷，被这样的目光打量着，西斯面色丝毫未变，平静而淡定。
良久，弗朗茨收回目光，淡淡道：“跟我来。”
国王的所有房间一如他的性格那般金碧辉煌，奢靡旖旎，只有他的书房完全不同。
古朴而典雅的书籍一本本码在书架上，房间里只有书墨香，静谧地落针可闻。
西斯有些惊讶。
这间书房是国王私人所有，甚至可以说是在这个宫廷中最不起眼的一间书房，只是却没有几个人获准进入这个国王的私留地，哪怕是他的弟弟，最受宠的西亚也不曾获准进入这间书房。
他心中涌现出了浓浓的不安。
接着，就见弗朗茨拿下自己右手中指手上戴着的一枚镶嵌青色宝石的戒指，又拿出在书架上的一本厚厚的蒙德通史，掀起书籍下面的那块木板，露出一个钥匙孔般的凹槽。
他将蓝宝石戒指放进凹槽中，接着便见书房的书架无声无息地移开，露出地上光秃秃的地板，掀开地板，只见底下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弗朗茨一世率先走了进去。
西斯紧跟着他下了密道。
任何一个王宫有密室都并不出奇。
密室，密道，逃生之路……
只有新起的暴发户贵族家中才没有这些防护措施，西斯也知道这点，就连他的庄园也有两间密室，但是这个密道不一样，他跟着父亲走了很久很久，路上很多时候都没有随着密道前进，而是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钥匙，在本以为不可能有道路的地方再开一扇门走进去。
他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惊悚。
最后，在经过重重关卡，各种各样的守卫后，用自己的鲜血打开最后一道机关后，他们终于站到一扇门前，这是一扇青铜色的大门，仿佛从上古岁月流传至今，门顶有一个巨大的四瓣花的图案，青色的光芒在门上勾勒出奇异的痕迹。
这仿佛并非是人力可以铸造之物。
他忍不住心生震撼，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走在他前面的弗朗茨一世体贴地留给儿子整理心情的时间，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时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秘密。”
在空洞的地底，国王的声音并没有往日那么严肃，却无比阴森可怖。
“这就是我们劳伦斯家族，所有贵族，所有魔法师共同掩埋的秘密。”
他伸出手，推开了那扇大门。
很奇怪。
这扇门并没有任何防护，甚至轻的不可思议，任何一个人都能推开。
而随着吱呀一声，剧烈的白光从门中透出，一时间天地白茫茫一片，仿佛有七个符文在脑海中交替闪烁，直到他重新恢复视力，眼前的一切令他心神俱
震。
“那是……那是——”
他的父亲，弗朗茨一世背对着他平静道：“那就是我们的原罪，我们对这个世界隐藏了五百年的秘密。”
“我们的神明，两千六百年前帮助我们从冻结文明的冰雪中走出在，建立蒙德的真神，自由之神。”
那是一座巨大的雕像。
看不清面目的少年伸出双手，展开双翼，赤足而立。
模糊的面容看不真切，但是那股超然物外的神性令他忍不住颤栗。
在直面这座雕像的时刻，仿佛有什么埋藏在血脉中的记忆被唤醒，他忍不住后退几步，将目光低下，不敢与神明的雕像直视。
他将目光移向自己仰着头的父亲，却见他双手紧紧攥拳，崩出青筋。
凌驾于一切尘世之上的神明仿佛在注视着他们，注视着这些僭越者。
“也是被我们背叛的神明，五百年前这个世界上统御尘世的七神之一——风神，巴巴托斯。”
父亲的声音嘶哑而尖利。
他一时间顾不上关心他，只觉茫然。
仿佛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信仰崩塌，真正的世界在那碎片后对他露出狞笑。
背叛者。
背叛者。
背叛了神明，背叛了人民。
那是劳伦斯这个家族的原罪。
没有什么光辉而正义的历史，最开始的他们就是卑鄙无耻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