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因为凡人总是宽容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帝夙并不能理解凡人这种宽容,因为是他的话,他做不到,他天生是魔,邪恶才是他的本性。
但是,看到她眉眼温柔地和自己说这些,还是令他感到莫大的喜悦。
既然是她喜欢的,他就会一直做。
“今日遂州城龙神祭,城里很热闹,你们想去逛逛吗?”鹿朝笑着问。
砚焉立刻点头。
“倒是没见过人间的热闹。”风栀说,“不如去见识见识。”
既然都想去,自然也就不用问帝夙和君染的意见,一行人站起来,凭着高超的修为,瞬间便出现在遂州城一个僻静的地方。
龙神祭祀,整个遂州城都在举行热闹的龙灯游行,大街小巷上都是各种龙神的龙灯,剪纸,玩具……大人小孩热闹地穿梭在街上。
五个人都是高手,自然不会担心走丢了,一进城后,砚焉和风栀就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帝夙冷冷看了一眼君染,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们。
而君染则看向鹿朝,微笑着问:“朝朝,你说的迷惑,有答案了吗?”
鹿朝点点头:“有了。”
她身后,巨大的龙灯穿行而过,灯火辉煌,映着她平静而美丽的脸庞,令人目眩神迷。
“那我自行去逛逛吧。”君染说完,转身走入了灯海中。
他一走,帝夙立即紧紧握住鹿朝的手,放在胸口,低声说:“朝朝,上一世你不喜欢我没关系,还有几世……”
鹿朝仰起脸,眼眸中映着灯火的辉光,璀璨明亮:“夙夙,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他怔怔地看着她,他隐去了红色的眼眸,可是灯火太明亮,让他的眼底依旧隐隐泛红:“现在……什么意思?”
鹿朝有些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想到他一直这么努力地压制魔性,都是因为她,而后来任由魔性控制,毁天灭地,也是因为她,便觉得他的命运因为遇见了她才充满坎坷。
可他本性并不坏,他的命簿中,迷茫地寻找自己的道,小心翼翼地融入凡人的生活,却因为一个预言,满盘皆输。
“现在……”鹿朝看着他的眼睛,“我想救你,这一次我会竭尽全力,一定不会让你成魔。”
让命运公平地对待你。
他的眼眶越来越红,小心翼翼地求证:“你的意思是,不会离开我吗?”
鹿朝抿着唇轻笑,拉着他的手走进遂州热闹的人群中:“走,我带你看鱼龙舞。”
拥挤的人潮中,她始终拉着他的手,不管多少人挤过来,她都没有放开,他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看了许久,然后笑了一下,用力挤到她身边。
“朝朝,再过两年,你去魔域,一定会很喜欢那里的。”
“最近他们在想办法改良魔域的土壤,用不了多久,魔域的土地上也会有绿草鲜花。”
“我打算将魔都重新改名,不叫阴墟,那里再也不是永夜之城,叫朝阳城怎么样?”
“魔域修建了一座学府,我已经命人四处搜集人界的书籍,等到有夫子愿意到魔域教课后,便可正式开学。”
他说了一堆后,鹿朝终于转向他,笑着说:“你以前沉默寡言,为何现在这么多话?”
他认真地说:“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在为了你而努力,从来没有放弃过。”
鹿朝忽然停下来,问道:“要是没有我,你还会做这些吗?”
他的心思敏感地像被一根纤细的蛛丝悬着:“你还是要离开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出于内心的本愿,还是只是因为我才做这些。”她反手握住他,和他十指相扣。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胸腔微微起伏,他想说只是为了你,但是知道这样说她会失望,会不高兴,于是说:“都有。”
鹿朝浅浅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两人挤在人群里,因为人太多,她不得不紧紧和他挨在一起,而为了不让别人碰到她,帝夙伸出一只手,将她揽在怀里。
遂州城的大街上,有许多地方和五百年前差不多,他记得那时候偷偷跟着她,看她看什么,吃什么,玩什么,听什么,都觉得很有意思。
那时候没有和她光明正大走在遂州城,一直是他的遗憾。
等夜色渐深,人群渐渐褪去之后,他们走到五百年前曾经听书的茶楼上,这里已经打烊,灯火俱灭,只有街上灯笼的光芒透过窗纸照进来。
帝夙在黑暗中,认真地端详着她,黑暗无限放大了他的思绪,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们坐在二楼的雅座,从这里可以看见一楼空荡荡的舞台,五百年前,他们也是坐在差不多的位置上,看下面的说书先生说书。
这里翻修过数次,装潢摆设都不一样了,可是在黑暗中,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朝朝,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他嗅着她发丝里的香气,觉得自己和龙瀛一样,其实也难以控制欲望,“你告诉我,我明日就去提亲。”
鹿朝靠在他怀中,耳
边是他凌乱的心跳声。
“夙夙,你怨恨自己是这样的命运吗?”
她再次回避了她的身份,帝夙眼中有些黯然,但还是回答她的问题:“嗯。”
黑暗中,他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为何说对不起?”
“因为没能帮到你。”鹿朝说着,声音渐渐低弱下去,她有些困倦,“我想睡一会儿。”
他便让她靠着他,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时光难得这么安静,她又在他怀里,他想他不应奢求太多,她已经说过了,重要的是现在,她是神,他是魔,可是他们都有无穷的寿命,他们有的是时间。
帝夙也蹭着她的发梢,也感觉到困倦,慢慢闭上眼睛。
整个遂州,都陷入了沉睡。
海面上,明月升起,白衣青年睁开眼睛,眉心的红痕也随之一起出现,皎洁的月光下,他身上淡淡的神辉似乎比明月还要清冷。
他抬起双手,将月光缓缓洒入遂州城,口中默默念诵着咒语。
随着月光的进入,整个遂州的人都睡着了,连打更的更夫都呵欠连天,忍不住靠在墙角处,呼呼大睡。
城墙上的士兵也接二连三地倒下。
风栀和砚焉坐在一家客栈的院子里,互相瞪了一会儿。
风栀说:“夜深了,早点谁,不然小孩子会长不高的。”
砚焉磨着牙说:“你想死吗?”
但说完之后,他还是打了一个大呵欠,趴在桌子上,喃喃地说:“尊上什么时候回来啊?”
风栀‘嘁’了一声:“小屁孩,尊上带着心爱的姑娘出门,今夜怎么可能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
“等你长大就懂了。”
两人说着话,却谁都抵挡不了这阵困意,不知不觉睡着了。
君染踏着月色,踩着一段白绫,缓缓地降落在茶楼二楼的窗外,白绫钻入窗户,将插销打开,让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