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侗鸣,安敢如此?!”
雾隐上人一声惊吼,仓促之间只来得及调动一道迷蒙仙光护至身前。
然而有心算无心,况且侗鸣地仙手持一柄后天灵宝仙剑,故而那道护体仙光只是坚持了不到半瞬,便在剑锋下轰然破灭。
剑锋直插眉心,一股诡异灭绝力量随之倾泻而出。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雾隐上人半个仙躯瞬间化做齑粉,周身涌荡的气息降低一大截。
一道奇异波动闪过。
无穷无尽的诡异灰雾疯狂从天上地下的各个角落里涌出,顷刻便遮蔽天地。
从侗鸣地仙出现,再到其悍然出手,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人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怔怔望了眼不远处的侗鸣地仙,张景脸上透出一丝愕然。
“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不解道。
刚刚在侗鸣地仙出现之时,张景思绪其实并没有什么波动。
反正都是要死,那么死在一尊地仙手里,和死在两尊地仙手里,也没什么差别。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出现之后,竟然直接反手朝本该是同伙的雾隐上人斩去。
内讧?
等等!
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心头。
张景不由回忆起刚刚雾隐上人对侗鸣地仙所说的话,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如果侗鸣地仙此前是先行去的灵枢山道场,那么……是和本体那边达成了某种协议吗?
他平淡眸光中微微泛起一丝波澜。
看来这次是死不了了。
“师侄,趁现在离远一些吧,雾隐那厮现在充其量算是被重创了,距离陨灭还早着呢。等师叔这边忙完,再去找你。”
侗鸣地仙温和的声音传来,直接打断了张景的神思。
“还没有死?”
“不错,合道境,尤其是一蜕之后的合道境存在,本质上乃是仙道法则生灵,而非是血肉之躯,自是没有那般容易陨落。”
侗鸣地仙耐心地解释道。
与之同时,他心中也是不由生出一阵阵惊叹。
“内蕴先天神圣之本质,而且还是近乎独立的存在,潜能无穷,师侄这尊分身……当真是好大的机缘!”
这般想着。
侗鸣地仙愈发觉得自己此番选择是正确的了。
以张景师侄展现出来的种种,他毫不怀疑,在自己大限真正到来之前,对方会拥有足够能力搞到一枚残缺天仙道果。
“师侄知道了,多谢师叔出手相助。”
张景笑着点了点头,身形旋即缓缓后退,一点点散作丝丝缕缕的青色云气。
不过刹那间,他便消失在原地。
……
……
毕竟雷洪的惨状尚且还历历在目。
四道或紧张、或担忧的目光死死盯着战场。
几人心里俱都清楚无比,他们唯一能活下来的指望,便在那位道兄身上,虽然就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忽然间。
一道陌生苍老身影出现,让四人目光齐齐一凝。
尤其是当看到对方竟悍然一剑朝开始那尊地仙斩去的时候,几人脸上难以抑制地泛起阵阵兴奋之色。
“又是一尊地仙,看样子是为保护道兄而来的。”
常自在轻舒一口气,当即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心头蓦地涌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希望如此吧。”
“不愧是不朽道统的真传,身后居然还有一尊地仙保护。”
姬小云轻咬粉唇,眼眸里闪过一道复杂光芒。
随后,仿佛意识到什么,她又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一旁的苏灵灵一眼。
只见对方此刻仍然紧张地盯着战场,准确来说,应该是盯着战场上那道青袍背影。
姬小云心底没来由闪过一丝心疼。
“世妹,我是该夸你眼光好,还是眼光差呢?”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如果站在苏灵灵的角度,相较于张景道兄是高高在上的太乙道门真传,姬小云更愿意对方还是此前那個散修。
若是散修,苏世妹与其在一起的机会固然渺茫,可至少还是有的。
然而对方却偏偏是不朽道统真传。
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亦或者天赋,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自古龙不与蛇居,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明白。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阵似有似无的微风拂过,漫漫青色云气悄然出现在四人附近,而后快速凝聚成一道青袍身影。
望见这道身影的瞬间。
苏灵灵惨兮兮的精致小脸上,突然控制不住地露出一抹灿烂笑意。
她急忙迎上前去,软声喊道:
“青云——”
只不过话刚到嘴边,苏灵灵便迅速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子已经不是自己认识中那个青云道友。
话音戛然而止
。
她怯生生地停住脚步,拘谨地喊道:“张……张景道兄。”
“苏道友。”
张景笑着点头示意,好似全然没注意到对方脸上的黯淡一般。
“见过张景道兄。”
声音里满是敬畏。
说话间,常自在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自己此前‘刁难’这位道兄的一幕,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奴家姬氏姬小云,见过真传。”
姬小云款款施了一礼,将自己属于人皇血脉的仪容姿态展示得淋漓尽致。
“几位道友无需多礼。”
张景温声回应道,随后仿佛想起什么,直直看向姬小云:
“这种感觉……姬长宇和姬九临是你什么人?”
“真传您认识两位皇子?”姬小云惊诧地看向张景。
而后,不待张景回答,便听对方苦笑一声,接着说道:
“不瞒真传,那两位乃是震旦圣王后裔,身份尊贵,小女体内虽也有些人皇血脉,却不敢与两位皇子乱攀关系。”
“震旦圣王?”
张景眼神微微闪烁,硬是没敢念出这个尊号。
人皇道庭他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对于圣王的称呼,却是如雷贯耳。
无他,所谓圣王,其实就是不朽道君级别的伟大存在。
既然牵扯到这等存在,张景遂也就不再多问。
只见他视线缓缓从面前四人身上扫过,轻声道:“此番由于张景的原因,让四位道友受惊了,实在抱歉。”
闻言。
声音落下。
“道兄,此前我和姬世妹多有冒犯,实在惭愧之至,万望道兄原谅则个。”
常自在小心地走到张景近前,躬身一拜,满是歉意地说道。
“还望道兄海涵。”
姬小云朱唇轻启,同样跟着说道。
“哈哈,哪里有什么冒犯,两位多虑了。”
张景淡然一笑,脸上全无半点在意之色。亦或者说,这两人当初是何反应,从来就没有被他放进心里过。
“对了,不知几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转头看向
“不瞒道兄,我们刚刚已经商量过,此次就不再继续留在宙极之河秘境了。”
对于他们四人来说,这一次秘境之行实在是有些过于惊心动魄了,亟待缓一缓才行。
“回去么?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诸位一路顺风。”
张景声音温和地说道。
“多谢道兄。”
视线交汇。
只见四人同时微微点头。
下一刻。
“道兄。”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块宙河金晶还请道兄一定要收下。”
“这……”
张景望了眼身前的宙河金晶,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说道:“几位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宙河金晶还是收回去吧。”
“再者说了,那雾隐本就是因我而来,又何谈救命之恩?”
然而。
即便张景这般说,
“若没有道兄,我等恐怕已经死在之前那四个黑衣修士手里了。虽然这宙河金晶对于道兄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毕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
“还请真传收下。”
“还请真传收下!”另外三人紧跟着喊道。
沉默了几息。
眼见实在拗不过这四人,张景也只得无奈接过对方手上的宙河金晶。
“也罢。”
见张景收下,
他们之所以执意要将这宙河金晶送给张景,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报答救命恩情,而另一方面,自然也有其他考量。
一尊明显前途无量的不朽道统真传,依照双方的地位差距,他们以后定然不会有现在这般‘并肩作战’的机会。
不趁着这次机会在对方心里留下好印象,打好关系,那就实在是对不起家族的培养。
是的。
在这些氏族子弟眼中,结识到一位太乙道门真传的机会,可远比区区一块宙河金晶要珍贵。
不多时。
“道兄,那我们就先行离去了。”
“几位保重。”
张景微微一笑。
却在此刻,只见苏灵灵猛然转身,动作笨拙地跑到张景身前,顿住呼吸,满眼希冀地问道:
“青云道兄,以后……以后还能再见吗?”
她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或许吧。”
张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或许、或许、或许……”
苏灵灵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个含义模糊的词语,心中已然明白了道兄意思。
“多谢道兄,灵灵知道了,还请道兄多保重。”
她躬身一拜,故作平静地说道。
转身的刹那,灿若明月的眸子里,不觉已经蓄满水雾。
“唉——”
远处隐隐传来一道幽幽叹息,似在感叹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
……
张景静静的伫立在原地,目光平静如渊,似在等待着什么。
某一刻。
虚空泛起淡淡涟漪,一道浑身染血的苍老身影缓步从里面走出。
此人赫然是侗鸣地仙。
不过此时,对方身上的气息俨然已经微弱到了极点。
刚刚战况之激烈可想而知。
不待张景询问,便听侗鸣地仙不甘心地说道:
“该死,雾隐那家伙藏得还真是深,这样都让他给跑了。”
“跑了?”
张景面色一滞。
方才侗鸣地仙可是趁着对方不备先手偷袭,就这样居然还能让那个雾隐上人跑了?
“师侄无需担忧,雾隐那家伙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再为难与你了。”
侗鸣地仙苍白脸上扯出一丝牵强笑意,示意张景放心。
“多谢师叔。”
张景拱了拱手,旋即直接问出了一个疑惑已久的问题。
“对了,敢问师叔,你们是如何知道师侄所在位置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不少时间,若是不将其弄清楚,有黄兽域幕后黑手的存在,张景根本就没办法安心探索宙河秘境。
“这个嘛。”
侗鸣地仙犹豫了一瞬,随后缓缓说道:
“既然师侄问了,那师叔也就知无不言了。其实全都是诡影阁提供的信息。”
“诡影阁……敢问师叔,对方是何背景?”
“不清楚,不过有传闻说,这诡影阁背后关系极为错综复杂。”
说罢,侗鸣地仙仿佛意识到什么,不由失声笑道:“哈哈,师侄是怕这诡影阁还会将你的消息出售给他人吧?”
张景点了点头。
“这个师侄无需担心,师叔来的时候已经和他们商定好了,不会再将伱的信息透露给任何存在,当然仅限于师侄此次宙河秘境之行。”
……
……
与之同时。
灵枢山清景宫内。
仿佛突破了某个关键节点。
张景陡然睁开眼睛,漆黑瞳孔中闪烁出赤幽青三色光辉。
轻灵锋利,幽冥轮回,大日焚天,三种可怕的道与理交织成神链,在宫殿内肆意蔓延。
嗡嗡!
虚空中传出阵阵颤鸣。
伴随着张景心意,一道高坐三十六重天的千丈至高帝君虚影在身后一点点出现,弥散出一丝近乎压塌苍穹的气息。
最下方三重天已然化为真实的本命界,相互呼应,同时开始急速扩张。
三千里!
四千里!
五千里!
……
一直到九千里之时,扩张速度方才变得缓慢。
张景身上气息随之开始暴涨。
借助于法相,他惊奇地发现,眼前世界一点点清晰起来,清晰到甚至能够隐约看到天地之中纵横交错的道则法理。
前所未有的蜕变悄然出现在他身体之中,好似褪去了一层厚重枷锁一般。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张景心中油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在之感。
“法相境,终于成了!”
他悠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