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章 磬钟三响入枫林
山中四季如春,根本感受不到腊月寒冬是何光景,八门对九牛道:“晚宴结束,我们下山去看雪可好。”
九牛喜道:“好啊!”
周燊么闻言,本想着祭功施法,下一场春雪。
可是,周燊么转念一想,弟子们其实并不是想看雪,而是喜欢这个看雪的过程。有些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体悟好了。
这时,左水东道:“斋主,我去将饺子煮了,给大伙……”
话未说完,周燊么轻声阻拦道:“你别动。”
接着,他看向某处,“四达,你去把饺子煮了。”
“是,师父。”
于是,四达立即带着九牛、八门径往厨房而去。
待三人离开,周燊么看向左水东,举杯笑道:“饺子配酒,要啥啥有。”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大年初一,班鹰带着左水东无限鼓励之情,回书院“点灯”去了。
山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每个人都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汇文的红布袋中,装着的是一棵由黄金制作而成的雪松。
树不是很大,但做工却十分精良。
当时,周燊么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东西给汇文,后来听说他喜欢金银,于是周燊么运功溶金,制作了这棵黄金雪松。
汇文谈不上有多喜欢,毕竟这东西太小,份量在这儿摆着,和他的两箱金银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站在山头孤崖边,汇文独自感慨道:“还是东哥对我最好啊!”
正月未过,左水东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来信,传信之人是石良。
信上除了一些拜年的吉利话之外,石良还告诉左水东,他已闭关“点灯”了。
拿着剑信,左水东无奈地笑了笑。
这两个好友,以及几个“对头”,怎么就像商量好似的,都相继开始冲境了。
左水东抬头望天,信心十足地喃喃道:“我是不是也快了?”
…………
惟宁大陆,建邺历,二〇一年春。
北域霸主——北极阁,开阁收徒了。
这是传承;是梦想;是希望;同时也是北域的盛事。
北极阁收徒,向来时间不定,有时一年一次;有时两到三年一选;更甚者,五年才开一次仙阁。
总之,何时收徒,要看天意指引。
北极阁每次收徒,五到七岁的适龄儿童,不管有无感气,都可送到阁中参选。
顶级大派收徒,并非十分严格,除了资质、根骨之外,一切随缘。
修真漫长,厚积薄发,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
对于这些如“白纸”一般的孩子,北极阁都是宽容待之,绝不妄定前程。
除非这个孩子不具修真之资、不附合宗门要求,否则都会被选进阁中。
大浪淘沙,总能找到如白下一般的绝世璞玉,以及一些潜力出众的好苗子。
栖霞山,坐落于惟宁大陆的最北端,紧靠着茫茫北海。
此山脉方圆万里,顶级洞天。
山脉沿大陆北海岸线,迤逦起伏,连绵不断地伸展开来。
山脉层峦叠嶂,高耸入云,就如一个巨人展开双臂,拥抱着北海;又如一个巨大的屏风,立在大陆北端,抵挡着北方冷流、海风水汽。
因“屏风”之故,栖霞山以南的大地之上,万里沃野,山河如画。
这里就是北极阁的山门所在。
一个青年道士,走进一座大殿之中。
他对着盘坐在高台之上的中年道人,俯身稽首道:“禀真师,今年开阁收徒,参选人数为七万八千三百六十二人。
目前初选已经结束,有五百一十三人确定收取,还有两千一百一十八人,还待二选。总体来看,与往届差不太多。”
盘坐于高台之上的中年道人正是定淮,他开口问道:“阁主有无指示?”
“未有。”
定淮再问:“那五百一十三人之中,有无资质十分出众的孩子?”
青年道士答道:“在已录取的孩子之中,有一些资质、根骨都还不错,在弟子看来,他们均属上乘。”
定淮口中轻叹道:“唉!上乘。”
他摇了摇头,犹不死心,随即三问道:“依你看来,他们比之白下如何?”
青年道士不假思索,如实答道:“和白下师弟比起来,确有不如。”
沉默了几息,定淮道:“你下去吧。”
“诺。”
待青年道士离开,定淮大袖一挥,站起身来。
他迈步走到殿外,远眺山中某处,回想往事,怔怔出神……
十三年前,北极阁也如今天这般——磬钟三响,开阁收徒。
定淮道人有事外出,他飞在低空,饶有兴致地俯瞰此山门盛事。
飞着飞着,定淮发现在栖霞山南边的一处山门前,正有两个男子拖拽着一个稚童,往山门里走。
微微皱了皱眉头,定淮心道:“上山学道,全凭个人意愿,如此强求,孩子以后怎能生出向道之心,此子不收也罢。”
定淮降速,他的身形悬在低空,驻足凝眸向下细观。
只见山门处,守门弟子立于一旁,两个大人一左一右拉着孩子的两条手臂,颇为吃力地向着山门而行。
孩子被大人拖拽着,他的身体向后倾斜,两只小脚使劲地蹬着地面,使出全力对抗着大人。
他虽然力气不小,但是还不足以化解两个大人的劲力,双脚不由自主地被拉拽着在地上滑行。
孩子满脸涨红,他一边咬牙使劲,一边大声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当道士!不要当道士!”
看着如此滑稽的一幕,定淮被逗笑了,他飞身向下,朝着山门而去。
两个大人一边拖拽着孩子,一边好言相劝。
这时,在他们的身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身穿银白色道袍的中年道士。
守门弟子一见来人,立即端容整肃,站得笔直。
定淮对两个大人缓缓言道:“你们俩人将他松开。”
两人敬畏道人,不敢造次,于是不约而同地都松开了手。
大人一松手,小童登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也不知道疼,快速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拍完了屁股,脱困而出的孩子,嘟着嘴、眼中含着泪,又开始不住地揉着自己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