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敢抢我的人?
“呼……这孩子,一口气买了这么多吃的,怕是大部分回去了还是要放冰箱啊。”
米凯尔按照约定,将一大堆食物放回了轿车内。他轻手轻脚地关上车门,夕阳早已退出舞台,夜幕已经完全降下,一丝寒风顺着街道乱窜,将米凯尔额前的碎发扬起了些许。
不过,这风里也不只有寒意,倒是还夹杂了许多东西——且不提各家各户各不相同的饭菜香味儿,光是声音便足够称之为参差不齐,有些人家已经用完饭,流水与碗碟激烈碰撞着,还有些家庭才刚开始做饭,火与油的爆响、锅与铲的争斗不绝于耳,还有一些已经打开了电视机,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也有人家的孩子正歇斯底里地哭闹着,仿佛要将天哭塌一般。
米凯尔又抬头望了望并没有星辰的夜空,随即失笑:
“好吧、好吧。”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或者不是,谁知道呢?
他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就像是个下了班缓缓走回家的社畜,而非一个还有工作在身的司机兼保镖。
他花了大约有五分钟,才走回到他与芽衣分开的岔路口,又花了几乎是同样的时间,才找到了那家拉面店。
米凯尔推门进店,与先前的摊位一样,店内的人亦不多,毕竟这里的居民大都是留守的老人与孩童,人流量少,消费能力也不怎么样。
也正因为人少,米凯尔只是扫了一眼便发现——芽衣不在这里。
“你好,师傅。”
他又慢悠悠地走到柜台前,跟无所事事的拉面师傅打起了招呼。
“你好!要来一碗面吗?”
见米凯尔摇了摇头,那拉面师傅重新垮起了脸。
“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紫色长发,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女孩儿?”
听见米凯尔的提问,拉面师傅旋即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本身面前这个男人的穿着配上他的气质就有些可疑,再加上这种刻意打听别人行踪的举动,该不会是什么不良社团的成员吧?
幸好米凯尔没有随意读取他人内心的习惯,尽管这并非难事,不然他多少要有些哭笑不得了。半天下来,除了芽衣总共就和两个人类打过招呼,一个两个都把他当作不良社团的成员,他有那么恐怖么……
带着那若有若无的警惕,拉面师傅歪着脑袋仔细思索了一番,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
“没见过。”
“嗯?真没有么?”
“没有,咱店里总共就这么几个食客,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号人在咱眼前晃来晃去,要是有新面孔,我不可能不记得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米凯尔便利索地转过身向外走去,他早就感知过了,店内确实没有芽衣存在过的痕迹。
看着这个自说自话地出现,又自说自话地离去的男人,拉面师傅不解地瞥了瞥嘴。
米凯尔则是紧抿着嘴,一直忍到走出拉面店,嘴角才缓缓上扬。
“有意思,终于没忍住露出马脚了么?不过,敢抢我的人?很有自信啊!”
…………
“哒……哒……”
芽衣一顿一顿地向前迈步,她一边干咽着并不存在的唾沫,一边转动着眼珠,试图看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可周围的一切都被黑夜朦胧了,不管怎么努力,视线所能及的也不过是一幢又一幢近乎于复制粘贴的大楼。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父亲的竞争对手吗?是一路跟踪过来的吗?米凯尔呢,米凯尔和这些人是一伙的吗?”
芽衣心里胡乱想着,脚步不由慢了些许,一个冰冷而又坚硬的管状物立马抵在了她的后腰上。
“走起来!别耍花样!”
芽衣本能地侧过头,腰部很快便又被手枪顶了一下。
“老实点!头不许转动!”
芽衣深吸一口气,再次颤抖着向前迈出一步。
考虑到自家的特殊情况,芽衣从小也不是没有被教育过,一旦遭遇绑架应该怎么做。
首先是要保持冷静,尽量不与绑匪发生语言和肢体上的冲突,也不要试图反抗。
其次便可以采用语言试探,并借此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的注意事项,但很可惜,这一整套教学,除了第一点之外,其余根本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她从始至终没看到绑架自己的容貌,只是走在前往拉面店的路上,突然便有人将手枪抵在了她的腰上。
回忆先前路灯下的影子,对方是个身高与她相彷的女孩儿,听声音,年纪或许介于她和米凯尔之间。可这个女孩,或者说她背后的团队显然极为老练,根本没有给芽衣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
她被要求以一秒一步的速度走着,这样既不至于磨蹭在原地,也不至于让她遇到遮蔽视线的阴影时可以加快速度逃跑。
脑袋不允许转动,本就昏暗的视线受到了进一步限制,再加上在巷子里七转八绕,她早就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至于所谓的用语言吸引注意力,芽衣当然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回答。而若是她说话声音高一些,枪口便立马抵上来作为警告。
对方既然采取了绑架的方式,必然是要以她为人质,向她身为me社社长的父亲寻求什么。所以,如果从绝对理性的角度来看,那手枪其实是一种无意义的威胁。
既然要杀她,当街给一枪就好,绑架了再枪杀,岂不是多此一举?
但她也不能仗着这一点肆无忌惮地挑衅,能做出绑架这种事的,一般也不是什么理性之人,要是触怒了他们,就算不致死,对着她的四肢开一枪还是无伤大雅的。
所以,偶尔停一两步,表现出微弱的抗拒,是她唯一能做到的挣扎了。
虽然这也不过只是拖延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时间,就算米凯尔再怎么神通广大,也追不上来……唔!
芽衣的脚步又停在了原地,不出意外地手枪再一次不客气地抵到了她的腰上。
可是这一次,身后的女孩没有出声催促。
前方巷子的阴影中飘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巷子狭窄,几乎只能容两人并肩行走。芽衣的肩膀被按住,而后硬生生向左边一推。
看来身后的那个女孩是打算避开眼前的行人了。靠右不光可以让开身位,减少对方的关注,还可以顺便隐藏自己右手持的手枪。
可诡异的是,当那脚步声明显到与二人几乎只有两三米的距离时,脚步声的主人反倒立定不动了。
今晚是新月,光线条件本就不好,小巷内既没有路灯,巷子两旁废弃的高楼又投下成片的阴影,再加上唯一的光源,那轮新月正被乌云遮着,即使瞪大了眼睛,身为绑匪的少女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但又算不上特别健硕的身影。
她咽了口唾沫,已然是预料到了什么。
芽衣也张开下颌,缓缓吐出一口气。
下一刻,月光擦着乌云的缝隙落下,整个世界稍稍敞亮了那么一刹那。
“啪!”
消音器让枪声变得低微,甚至还不如弹头砸入水泥墙带来的声响大,却也足够在悠长的小巷中回荡许久。
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前,只是她扣动扳机的工夫,面前的男人便完成了将芽衣拉开,顺手握住手枪的消音器,别到自己腰侧这一连串的动作。
没错,当故事中出现手枪,那它就非开火不可,但开火不意味着命中。
子弹划破了男子男子西服腰侧的面料,或许还划破了他的皮肉,但那也根本无所谓,顶多算是擦伤。
少女年纪虽轻,却也是有多年任务经验的佣兵了,见此情景,她根本没有试图与面前的男人角力,更不会因为紧张盲目扣动扳机清空弹匣,她的应对,至少在她自己看来堪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