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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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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贞百里笑着与众人见了礼,又对着那七品官行了一揖,便问道:“学生斗胆,敢问大人现居何职?今日来此有何见教?”

  那七品官原本心里就有些忐忑,刚才不过是强自镇定。现今听着苏贞百里说的客气,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又听此人口称“学生”,便知道是有功名在身的,不自觉的便降低了姿态,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一位笔帖式谄媚的说道:“回二少爷话,我们家大人乃是户部广积库陈主事,现今奉了雍郡王和马尚书的部令,特来查证侯府亏钱国库事宜,有所叨扰,还请二少爷勿要责怪!”

  苏贞百里笑着摆手道:“这是那里的话儿,陈主事并众位都是身负皇命的官差,又是雍郡王和马尚书亲自交代的,我们侯府自然要遵从。诸位尽管问便是,我侯府绝不为难诸位”,苏贞百里摆出一副绝对配合的样子,倒叫户部众人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追比国库欠款本就是可苦差事,敢欠国库银子的哪一个不是权贵?又有哪一个是好惹的?偏这差事众人又躲不开,只得硬着头皮上。今日,众人一早奉了部令,拿了牌票,照着部里出的欠款名单挨家挨户的查证,却少有能被放进门的。客气点的人家,只说家中无人,改日再来吧,不客气点的人家,便直接让府中家奴拿着棍棒赶人,更狠的一两户,更是直接亮出刀子,叫嚣着胆敢再上门要账便要砍人云云。户部众人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依旧陪着笑脸,实在是没辙啊!人家最低也是个奉恩将军,正四品的品秩,又都沾着宗室亲戚,比个小小的七品主事不知道高多少级,那里惹的起呀!

  户部众人彼此看了一眼,便听陈主事咳嗽一声,说道:“多谢公子能深明大义,我等也不敢打扰侯爷,只是核对下欠款账目,完事后便会离开!追缴之事自会有人跟进”。

  苏贞百里点头道:“大人客气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大人只管核对便是,侯府的账房已备好了账册,大人随时可以开始”。说着,便吩咐等在外面的账房,将账册拿进来,放到陈主事面前的几凳子上。陈主事拱手说了句叨扰了,便让手下的账房和笔帖式拿着账册进行核对,一时间偏厅里便充斥着算盘珠儿的噼里啪啦声儿。

  侯府欠款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前后小半个时辰便核对完毕,总计欠了国库两万九千七百四十三两银子,这都是自家便宜老爹打了欠条摁着手印的,做不了假也赖不了账的。众人巴巴的望着亲自验看账目的苏贞百里,生恐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啪”的一声合上账册,苏贞百里苦笑着摇头说道:“竟欠了国库这么多,这可如何是好啊?”,说着还向众人摊了摊手,一脸为难的样子。

  陈主事心中叹了口气,说道:“京官儿难做啊!俸禄本来就低,京里的物价又贵,现如今谁不是背着一身债?便是翰林院的清貴们也少有清白的。不怕二少爷笑话,就连下官也背着几百两的欠债呢!只奈何皇命在身,不得不为尔!还请二少爷见谅!”

  苏贞百里苦着脸举着账册,佯装道:“陈主事客气了,我知你们的难处,自让你等作难!只是未曾想这些年侯府竟然亏欠国库了这么多银子,这可如何归还啊?家父家兄一向清廉,一年的俸禄加起来不过千把两银子,我又是个不中用的闲人,府里的田庄和铺子倒是有些进项,也不过是刚刚能够府里嚼用的,一下子近三万两银子要还,只怕将所有府里的东西加一起也没这么多啊!还请陈主事回去能美言几句,给宽限些日子,容我们些时间来筹措一番才好”。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饶是久经官场的陈主事也颇为动情,满口答应:定将侯府所请如实禀报上司并代为周旋。这种惠而不费的人情自然没人愿意错过。直到被苏贞百里亲自送出了侯府,陈主事还在感叹,对着下属言道:像这样既谦虚待人又申明大义的勋贵着实太少了。让众人回去后务必要口径一致些,将这侯府难处如实上报才是。众人皆曰:正该如此!心中却都笑话这陈主事真乃书呆子矣!

  且不提陈主事一行回去如何禀报,苏贞百里回转后,径直去了内院书房,将所发生之事详细说给了阿克敦。阿克敦捻着胡须说道:“你这出苦情戏,怕是火候不够啊!”,然后拿手指了指上面,“上面那两位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苏贞百里笑着说道:“父亲放心,本就没打算糊弄住上面那两位,接下来还需要父亲和嫂子配合我再演一出戏码,这才是堵住众人口舌的关键”,阿克敦笑呵呵的点头应下。

  户部大堂,黑着一张脸的雍郡王,一言不发的听着下属的汇报。自五日前接了上谕,这位三十一岁的铁面王爷,便正式操持起了追比国库欠款的差事。仅用了两天时间便将亏欠国库的一众名单清点核查完毕。随后便令户部各司主事,郎中,员外郎等,带着诸多笔帖式或账房先生,挨家挨户上门核准欠款数额,以确保追缴时不会出现疏漏错误。而现实却给了雍郡王当头一棒,拢共派出三十队人马登门核查,却有三分之二被打的狼狈逃回了衙门,剩余三分之一虽幸免于难,却也遭到了各种刁难,连门也进不去,追缴欠款事宜一下子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夜里已近亥时,雍郡王挥挥手,让汇报的陈主事退下。瞧着脸色黝黑的郡王爷,陈主事心中略有不忍,低着头转身欲走,终究是暗叹了一口气,转身禀奏道:“王爷且慢,下官还有件事陈奏”,冷面王爷斜斜看了一眼,却也收住了将将抬起的右脚,陈主事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组织了一下措辞,便将在侯府里的见闻详细说了一遍。“恩,如此说来,倒是有点意思了”,少言寡语的冷面王爷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挥挥手让陈主事自行退下。自个儿却回到大堂,在几案上翻找了一番,抽出一本账册,翻了几页,仔细看了起来。过了片刻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便命守在门外的随侍太监将纸条送到十三贝勒府上。然后便出了衙门,上了大轿,回自己府邸不提。

  昨夜心情舒畅,又赶上第二日休沐,阿克敦夜里不免有些兴致,与三夫人在床上折腾了小半夜才歇息了,早上起身便晚了些。直到上午巳时,才收拾完毕,吃了些早饭,又漱了口,穿戴整齐正要出门会友。却听的管家急匆匆来报,说是十三贝勒已经到了门口,正在下轿。阿克敦听了,面色一怔,心中暗笑:还真被自家二小子说中了,撒下鱼饵,自会有鱼来咬钩。只是这位雍郡王心里忒急了些,竟连一日也不愿意等了,便让人来上门讨要了,来的还是位贝勒爷,自家面子还挺大的呢!

  一面暗地里寻思着往外走,一面却让管家去后院,告知自家二小子并大儿媳妇依计行事。十三贝勒胤祥,康熙二十五年生,今年刚刚二十三岁,因着是太子党,第一次废太子时受了些牵连,着实被囚禁了一段时间。随后便被康熙放出,于自家府邸中自省。直到这次太子复立,方才允许出府办差,借着这次康熙分封诸子的机会,被封了贝勒爵位。不知道是不是康熙忘了还是故意的,虽封了十三阿哥爵位,却没有派任何差事,所以这位十三贝勒一直闲居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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