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盗梦空间（五）父亲与儿子
“少爷？”
“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练武馆的休息室内，安静地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清。
诺诺轻咬着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剧情转折的有些出乎意料。
不是司机吗？怎么突然成父亲了？
忽然，她感觉口袋里亮了一下。掏出手机，是屏幕在闪烁。所有人都被要求开启了静音模式，连震动都不许有。
【凯撒：我想起来了。楚子航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异了，那个企业家父亲是继父。
凯撒：这个司机才是他的生父！】
这是学会内部的群聊，凯撒刚刚被拉进去。他们不敢直接说话，怕发出什么声音影响这场梦境的进程。
关掉手机，诺诺已经有了对策。
一个做司机的生父？一个企业家的继父？
生父一定有一些自卑或者其他情感，所以才只会在雨天这种继父管不到的时候，开着不属于自己的迈巴赫来，想要在亲生儿子眼里树立起一些高大的形象来。
既然如此，那这个生父一定会和儿子吹嘘这辆车，哪怕不是自己的。
“这辆车可贵了呢。”她尽量扮出骄傲的声音来，“全中国限量发行，有钱也买不……”
“这话你没必要每次都说一遍。”楚子航毫无波动。
诺诺印证了自己的猜想。那一定是个风骚的父亲，会在儿子面前吹牛逼，也不管儿子愿不愿意听。就算儿子带刺地回他，他也不会生气，因为作为废物的父亲，愧疚于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么大的雨，你妈妈和你后爹也不说来接你一下。”诺诺从鼻子里喷气，仿佛对那两个人不屑一顾，“果然还是我最爱你。”
楚子航不说话。
“这路上车真多，你看那辆车，宝马？嘿，可比迈巴赫差远了。”
“要不要开加热器，我看你都湿透了。”
诺诺想到哪说到哪，他觉得那个司机会这么做，司机都是嘴碎的人，尤其坐在副驾驶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楚子航忽然问，“好像堵车了？”
明明是在要求加速，但诺诺总觉得楚子航是希望他能开的慢一点……
诺诺总觉得这个司机在楚子航眼里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对你比对其他人更冷，但那是失望，他希望你能站起来，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父亲，对于男孩儿总是有特殊意义的。
于是诺诺大笑，那个中年的男人也大笑，“不就是堵车吗？看我杀出去！”
父亲是读不出孩子一句话里深藏的东西的，他只会觉得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会觉得你这么说就是希望快点到家。
所以肯定会猛踩油门。他是职业司机，他可以在大雨倾盆的夜里尽情飙车，尤其座驾还是一辆V12发动机的迈巴赫！
楚子航微微抬头，而后低下。诺诺看得清楚，她知道楚子航对‘他’很失望，‘他’越卖弄自己的开车技术，楚子航就越失望，好像这个生父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可以夸耀的点。
但诺诺只能继续笑着狂奔，富山雅史配合地将大雨的声音拉快，仿佛雨珠拍打在迈巴赫的前景窗上，噼里啪啦地响。
各种各样的鸣笛声响成一片，因为迈巴赫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车，诺诺向楚子航炫耀着，仿佛爸爸对着儿子吹牛逼。
“吵死了！”楚子航突然低吼。
诺诺一愣，原本喧嚣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梦境里那个男人也怔住，缩缩身子钻回了驾驶座里，明明刚刚还风骚地差点跳起来。
但是他反驳不了儿子，他确实有点吵。
“怎么停下来了？”楚子航抬起头，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呆呆地看向侧面。
诺诺有些惊悚，他不知道睁眼的楚子航是睡着还是醒了。
忽然，楚子航身体一颤，连带着声音都颤抖起来，催眠状态下浅栗色的眼睛透出惊恐的色彩来，“爸爸……”
他第一次管那个男人叫‘爸爸’。
“爸爸，往前开。答应我，不要拐进那条高速路！你看，那里都没有人，那条路一定不通！”他咽着口水，像是哀求，像是嘶吼。
诺诺又看到口袋里光芒闪烁，有人在拼命地发消息。
【杨闻念：拐进去
杨闻念：拐进去
杨闻念：拐进去
凯撒：你在搞什么？@杨闻念
杨闻念：拐进去
……】
杨闻念根本不管其他人，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一句话使劲地刷着屏。
杨闻念知道，诺诺也知道：楚子航已经发现了这场梦境的不对劲。在当初那个雨夜里，那个司机一定开着迈巴赫拐进了那条高速路，那条空无一人的高速路后面，有着什么让他恐惧的东西！
“别怕。”诺诺开口，明明是在安慰人，但声音却牛逼哄哄的，侧写告诉他‘那个男人’就是这幅样子，“以你老爹我的开车技术，再加上这辆迈巴赫，十二级台风也不带怕的！”
发动机嗡鸣，富山雅史让迈巴赫从0加速到指针压红，像是一支利箭一样狂飙而出。
车与行人的声音渐渐淡去，他们行驶在一条空无一人的高速路上，理所应当地世界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窗外的雨声。
楚子航安静了下来，眼帘垂下。他静静地靠坐在椅子上，富山雅史把他的手脚紧紧绑住，就好像他被安全带绑在了那辆迈巴赫的副驾驶上。
诺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整个休息室里安静下来。
“为什么不放歌？”楚子航问，惊恐已经消失不见，“那首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Growing》。”
富山雅史立刻调出来音乐开始播放。
thetreestheygrowhigh，theleavestheydogrowgreen。
manyisthetimemytrueloveI‘veseen。
manyanhourIhavewatchedhimallalone。
he‘syoungbuthe‘sdailygrowing。
Father，dearfather，you‘vedonemegreatwrong。
Youhavemarriedmetoaboywhoistooyoung。
Iamtwicetwelveandheisbutfourteen。
he‘syoungbuthe‘sdailygrowing。
……
诺诺眉毛皱了起来，她听过这首歌，是首父亲写给女儿的歌，父亲把二十四岁的女儿嫁给了十四岁的富家子弟，女儿不愿意，但是父亲说他还小但他还在长大，等他长大了女儿就能有个依靠了。
可楚子航不是女儿啊……
“你该关音响了。”楚子航说。
富山雅史也一愣，但转瞬间反应了过来，切掉音乐。
正如杨闻念说过的那样，他们只需要提供时间、地点、人物，和故事的开始，楚子航会告诉所有人故事的过程和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