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报恩,报仇
冷东海是个很识趣的人,当楚随心把典刑官印信交给朱方仁之后,冷东海立刻就做出决定,把虎士营的中军迁出了望野县衙。既然老大已经不在那里做官,冷东海就不到县衙去讨人嫌了。冷东海开始张罗,亲自到城外寻找了一块新营地。
当时朱方仁听说虎士营的人在搬家,还假意走来劝道:“哎呀,东海老弟,你看你这是何苦呢!就算楚师弟他不做典刑官了,也不影响你们虎士营在县衙里办公,是不是?咱们县衙又不缺那么几间屋子,你们就留在这里,继续办公,咱们朝夕相处,有空也好切磋一下武功!”
冷东海双手抄袖,嘿嘿笑道:“朱二师哥,我们虎士营这帮兄弟是一帮糙汉子,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喝高了就要打人,给县衙也添了不少麻烦!就算你和大师伯不说,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你也知道,前阵子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而且虎士营的人员一直在增加,大几百号人,需要的地方太大了!其实我早就想把虎士营的中军营迁出县衙了,却一直没腾出手来。这几天好不容易稳定了,我趁这功夫把中军营迁到城外,扩大营盘,也好再招兵买马!这不,地都选好了,就差搬家!”
朱方仁瞧了瞧正在往车上搬东西的虎士营军卒,拍了拍冷东海的肩膀,脸上堆笑道:“好吧好吧!既然老弟已经做了决定,那就依老弟你的意思!以后你要是有空回来,咱们哥俩喝酒!哈哈哈哈……”
冷东海笑道:“好的!等我这新营盘完全收拾好了,朱二师哥可一定要过去做客,咱们哥俩一醉方休!”
朱方仁哈哈大笑道:“一定一定!东海老弟,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楚师弟能有你这样的帮手,那是他的福气!我都替他高兴啊!那行,你们搬家比较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改天有时间咱们好好聚聚啊,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你朱二师哥一定尽全力帮忙!”
冷东海连声答应,又说感谢的话,笑着把朱方仁送走了。等朱方仁走了之后,站在冷东海身旁的卢铜大旺向地上吐了口口水,不满道:“呸,原来还把你当好人,现在算看清楚你了,尽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冷东海呵呵笑道:“大旺,不要那么激动嘛!咱们在县衙里头也住了好几个月,人家又没有收房钱,咱们不得感激人家吗?记着,人家帮你忙那是人情,不帮你忙那是本份!谁也不欠谁的!再说咱们在城外有了那么大一块地盘,不比窝在县衙里好吗?”
卢铜大旺叹了口气,无奈道:“大统领,你也就是这么说说!咱们在这县衙里挂着牌子招兵买马,那是有县衙这个背景,人家愿意相信咱们!出了城之后,那可就不一样了!我知道你心里也堵得慌!可谁让这小子现在署理武知县呢?咱们还不是没有办法!”
冷东海呵呵一笑,不以为然道:“你呀,想多了!有这县衙做背景,咱们能招兵买马,没有这县衙做背景,咱们照样能招兵买马!咱们这虎士营,就四五百人,人数虽然不多,可是个个都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好汉子!以后咱们出去剿几个匪,就凭咱们虎士营英勇善战的名声,还愁招不到人?”
卢铜大旺摇头道:“大统领,都这时候,亏你还笑得出来!”
冷东海意味深长道:“这时候怎么了?乔迁之喜,不该高兴吗?你知道我的名字为啥叫东海?我这名字,是我师祖天山远老先生所赐。他老人家说:‘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日出东海嘛,所以就给我起个名字叫冷东海!”
卢铜大旺刚想说话,就见段飞青走了过来,向冷东海拱手道:“大统领,一应的东西都装在马车上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冷东海笑道:“好,出发,出发!”冷东海瞧了一眼卢铜大旺,从亲兵手中接过马缰绳,翻身上了马,笑道:“走吧,大旺,还愣着做什么?出了城是一片新天地,纵马狂歌都由咱们!”
卢铜大旺本来很不高兴,可转念一想,反正都这样了,大头领都不愁,我愁什么?卢铜大旺也上了坐骑,紧随冷东海身后,向城外驰去。虎士营的大管家段飞青对五辆马车上的车夫和车后的军卒大声道:“出发!”
随着车老板的一声“驾!”,马鞭在半空中炸响,车轮轧轧,碾着青石板出了城,往城南的虎士营中军帅帐去了。人情似纸张张薄,冷东海做惯了小乞丐,看尽了世间眉眼高低,他才不会为了这些东西生气呢!不值得!
第二天中午,楚随心没有提前打招呼,悄悄带着冷若霜、小姬玄清、胡铮珠和赫兰玉双来到冷东海的新营地。到了营门口,请军士通传。
片刻之后,只见冷东海全副戎装,金灰金甲,带着轩辕安、童大礼等人大步流星迎了出来。冷东海见了楚随心,躬身施礼道:“虎士营统领冷东海,参见安越侯!请恕末将甲胄在身,只能以军礼参见!”众将士一齐向楚随心躬身行礼。
楚随心摆手道:“这里军营,冷统领和各位将士就不用多礼了!”冷东海这才笑嘻嘻陪着楚随心在军营中四处转悠。楚随心对这块新营盘非常满意,多山的望野城,能在城南找出这么一块依山傍水的平旷之地,已是极其难得!
陪同的队伍中,有个与众不同的身影,此人身材极其魁梧,比雄壮的段飞青还高上半头。只见他穿着一身花哨的锦衣,身后背着一把鬼头大砍刀,用黑布裹着额头,一双绿眼睛十分有神。此人正是号称土密第一刀客的于钱通,当初是楚随心在麻衣神叟丘半天手里救了下他。
于钱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自从楚随心救了他一命,他就要想办法报答楚随心,于是他从富连县城外的孙家酒馆,一路跟到了望野城。直到楚随心要筹建虎士营,于钱通就觉得自己报恩的机会来了。虎士营需要一位教头,来指导军士们操练,行兵,结阵,等等。
以前于钱通在土密国禁宫做过教头,此时他的本事刚好派上用场,于是于钱通向楚随心毛遂自荐,自告奋勇要做虎士营的教头。楚随心、冷东海和于钱通攀谈了一番,两人都对于钱通比较满意,于是于钱通就成了虎士营的教头。还别说,这几个月下来,于钱通的训练颇有成效。
楚随心见了于钱通,主动和他打招呼,于钱通不太善于言辞,只是脸上堆笑。
冷东海笑道:“侯爷,这些日子多亏了老于,咱们虎士营能有今天的气象,和老于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将来咱们要是返回大越国的话,你可得在皇上面前给老于讨个封赏!”
楚随心点头道:“那是自然!”
楚随心见士卒们正在井然有序修建营地周围的木栅栏,满意道:“东海,你是个人才!哥哥当初一点儿都没看错你!谁能想到,昔日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乞丐,今天已经做了虎士营的大统领!当初我看那些小乞丐里,全都很瘦,只有你是个小胖子,我当时就猜你肯定有些手段,不然怎么可能吃胖!”
冷东海嘿嘿笑道:“那是,那是!我大哥是什么人!那叫慧眼识珠!不但能看出我与众不同,还敢和我这小乞丐磕头拜把子!当时我就想,这么大个侯爷,能跟我一个要饭花子称兄道弟,一起喝酒谈天,这是多大的心胸!这辈子我冷东海就跟定他了!”
楚随心回头看到赫兰玉双,忽然想起安星绮来,于是拍了拍冷东海的肩膀道:“东海,等将来咱们把望野城这些事情都搞定了,你就去洛龙洞,把你的安姑娘娶了!等咱们杀回大越国,干掉种士良的时候,你也做个大将军,光宗耀祖,让世间人都看看,什么叫英雄不问出处!”
冷东海用手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安姑娘是个好女人哪!前阵子她回洛龙洞的时候,我是真舍不得她走,可是没有办法,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能把咱们一路送到望野城来,都已经是超乎我的想像了!”
轩辕安在一旁促狭道:“大统领,那位安姑娘长得可真够俊的,你吃到嘴没有?”
冷东海有些羞恼,回头踢了轩辕安一脚,骂道:“干你屁事!多管闲事!”轩辕安大笑不止,童大礼也忍不住笑。
安星绮回洛龙洞的前一天晚上,当值的段飞青亲眼看到冷东海钻进安星绮的屋子,天亮时才腿脚发软的走了出来,段飞青嘴快,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了轩辕安、童大礼等人。当然段飞青不忘了添油加醋,结果这帮光棍汉聚在一起,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后来这帮小子经常拿这事取笑冷东海,“冷大统领就算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女人风骚!”今天轩辕安又拿这事取笑冷东海,冷东海当然又羞又恼了。
胡铮珠笑着打岔道:“冷大统领,你们闹够了没有?这大中午的,侯爷来到你们军营,你们连口饭也不请侯爷吃?连口茶也不请侯爷喝?这可就过分了啊,这哪像下属该有的样子!”
冷东海嘿嘿笑道:“那哪能呢!既然大哥带着两位嫂子来了,我哪有不请大哥和嫂子们吃饭的道理呢!虽然咱们虎士营现在没什么钱,可是早晚会有钱的!再说就是没钱,也不差这么几碗饭嘛!我就算把段飞青卖了,也得换几碗米饭,几盘青菜,两坛老酒嘛!”
段飞青满意道:“嗯嗯嗯,还不错,至少还能换这么多东西,能让侯爷吃顿饱饭,够本了够本了!怕就怕被卖了之后,连这些东西也换不到!”
楚随心打趣道:“这可不成!段飞青可是我大虎士营的精锐,就给我换这么点儿东西,一顿就吃了啊!”
身体雄壮的段飞青左手按着腰刀,哈哈大笑道:“就是嘛,咱们侯爷的要求也不高,像这么大个子的段飞青,怎么也得多换两顿吃的才行嘛!”轩辕安等人都大笑起来,众人都知道,楚随心这几天心情不大好,所以都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冷东海笑着指向中军帐道:“大哥,玩笑归玩笑,饭食早都已经准备下了,请!”楚随心点头,带头进了中军帐。冷若霜、小姬玄清等人在楚随心带领下,鱼贯而入。轩辕安带着两名精壮士卒在中军帐门口守护,做哨兵。段飞青和童大礼,卢铜大旺、于钱通随冷东海一起进了中军帐,陪楚随心吃饭。
冷东海的中军帐是砖木结构的简易大房子,里面很宽敞,墙上挂着两幅地图,一幅是望野城全图,另一幅是大越国疆域图。楚随心瞧了瞧地图,点点头,没说话。只见中军帐里面早已经摆好了简易的木桌木凳,木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有手抓猪肉和牛肉,有青菜,有米饭,也有酒。
楚随心看着饭菜,随口问道:“兄弟们的午饭都是这些么?”
冷东海点头道:“饭菜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没有酒!军营之中,严禁军士酗酒!不过大哥不是我军营中将士,自然不受军法约束!”
楚随心点头道:“好!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理应如此!大家都坐下吃饭吧,军营之中,不用客气!”楚随心率众人依次入座,大家开始吃午饭。冷东海抱起酒坛,默默给楚随心倒了一大碗酒。
冷东海坐在楚随心身边,手抓着牛肉蘸着佐料,吃得十分畅快,冷东海边吃边道:“大哥,你这几天不高兴,兄弟我是知道的。丁大师伯遇刺这事,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忍了?”
楚随心苦笑道:“打掉牙齿和血吞。不忍着又能怎么样呢?毕竟这事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地网做的,目前还在调查之中,而且我也不想就这样打草惊蛇!一个在我们监视范围内的地网,总比潜藏在暗处不知所踪的地网破坏性小得多!”
冷东海夹了一筷子肥猪肉,放进嘴里大嚼了起来,直嚼得嘴上冒油,毫无形象可言,赫兰玉双对冷东海的吃相很不满,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毕竟是军营,将来要在战场厮杀的汉子。冷东海把肥肉咽了下去,这才缓缓道:“大哥,对于地网,我有别的想法!”
楚随心淡然一笑,点头道:“你说,我听着!”
冷东海放下手中的筷子,叹了口气道:“大哥,我知道你不易!但是现在不为大师伯报仇,还等什么呢?这事不用调查,兄弟我都可以肯定是地网做的,就算不是地网,也是河顿那王八蛋的手下做的!这世界上还有谁会这样恨死你们两个?种士良虽然也是个王八蛋,可他在桑兰国没有这样的实力!”
楚随心有些苦恼道:“我知道这事多半是地网的人干的,可是咱们没有十足的证据啊!大师伯如今躺在卧榻上,人事不知,这县里的事情都归朱方仁管,连咱们的虎士营都搬了家,不在县衙中办公了,我和朱方仁之间的关系已经只剩下表面的和谐,没准哪天因为什么事情就翻脸了!”
冷东海冷笑道:“那又怎么样?闹翻了咱们大不了离开望野城,往别处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大丈夫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大师伯对大哥你可不是一般的好,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流亡到桑兰国的安越侯。他不但收留你,为你治病,还为你不惜与河顿翻脸,这份恩情,不值得大哥报答吗?”
楚随心头疼道:“东海老弟,你觉得我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吗?问题现在我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地网的人在半个多月以前,就大批退出望野城了,城中能确定身份的地网成员,不超过十五个。级别较高的地网成员,除了我们放走的鱼乘良之外,就只有号称熊凌冬的冬三爷。”
冷东海忍不住骂道:“呸,什么冬三爷,就是那个开窑子的老龟奴冬月升嘛!他也配称个爷字?大年初四的时候,在满月楼里,顺亲王三世子河成书被杀,不就是他指使人干的吗?结果那个屎盆子扣在大哥你头上,这仇你忘了?还是你想就这么忍下去?”
小姬玄清一直在聚精会神听两个人说话,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道:“东海,依你的意思?”
冷东海狞笑道:“这笔账可以算了!反正这帮王八蛋都是河顿的手下,咱们与河顿翻脸也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把地网潜伏在望野城中的杂碎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他们在望野城经营数年,咱们就给他连锅都端了,让河顿那头肥猪心疼去!”
冷若霜想了一下,犹豫道:“东海,这样做会不会太冒失了?”
冷东海咬牙道:“大嫂子,这事不是冒失不冒失的事儿!老虎不发威,就会一直让人家拿着当病猫!咱们该忍的时候忍,不该的时候不能忍!他们都刺杀到大哥和丁大师伯头上,而且重伤了丁大师伯,咱们还能忍气吞声不报仇吗?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丁大师伯报个仇吧?”
楚随心犹豫不决道:“东海啊,你看大师伯受了重伤,他徒弟朱方仁接管了县衙,只是派出些衙役快班,四处打探刺客的消息,我要是急于出手的话,会不会有些喧宾夺主了?”
冷东海摇摇头,“大哥啊,我看你是当局者迷!你在大越国为什么名声那么大?众所周知,你有气节,不顾自己的安危,敢在朝堂上直斥欺君罔上的种士良和他的党羽,这才是我听到你的名字,并且见到你本人之后,决意追随你的原因!就这个名声,千金不换哪!”
楚随心默默点头,没有说话。
冷东海激动道:“可是今天,有恩于你的丁大师伯被人暗算,你却躲在一旁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你让世人怎么看你?是,我知道你想韬光养晦,可是韬光养晦不是一直怂下去,人家都骑在你头上拉屎了,连丁大师伯都不放过,你还忍个屁啊!这个时候你还不出手,弟兄们的心不寒吗?”
正在喝着肉汤的卢铜大旺放下海碗,瞪起一双杀人的红眼睛道:“冷大统领说得有道理!侯爷,是可忍叔都不可忍啦!我早就想去砍了地网那些混账!这次要是行动的话,算我一个,我卢铜大旺做别的不行,冲锋陷阵那是没问题的!”说着话,卢铜大旺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童大礼伸出手指,不动声色捅了一下卢铜大旺的腰,示意他别说话,看楚随心的意思。卢铜大旺不领情,扭过头瞪了一眼童大礼,“老童你干啥啊!你捅我干啥!我告诉你,今天只要大统领一声令下,我就去把地网那些杂碎都砍了!谁给侯爷上眼药,我就把他眼睛剜出来!”
楚随心眯起眼睛,沉思半晌道:“也不是不能动手。毕竟咱们虎士营这几天表现很平静,没有对地网出手的意思。县衙方面也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地网的熊凌冬应该还不清楚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了!只是我担心我们动手之后,朱方仁会觉得没面子,因此和我翻脸成仇!”
冷东海狞笑起来,把一块肉塞进嘴里嚼了,恶狠狠道:“我看他是一心想着谋夺武知县的位子,顾不上给他师父报仇了!没准就是他和地网勾搭在一起,谋害他师父呢!你看他署理知县之后那个狂妄的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觉得他会真心给丁老头报仇?”
小姬玄清笑道:“换成我是朱方仁啊,我要是和地网勾结的话,我还真要杀地网的人灭口呢!”
楚随心摇头道:“不要乱猜!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凡事要慎重!这样吧,明天我给你答复,谁也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要是从谁那里走漏了风声,休怪我军法从事!”
众人齐声道:“是,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