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谎言
“怎么样？”苏安将手轻轻地覆在琴弦上，看向了一旁的宋河英。
“好听。”对上了他的目光，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嘛……拿着。”苏安将吉他还给宋河英，捧起笔记本重新坐回到地上，“这里面有很多你可以学习的东西，我刚刚应该都提到过了。”
“你回去可以多看几遍，体会一下。”
“内，我知道了。”宋河英弱弱地回答道。
“但是，没有感觉熟悉吗？我给你改的东西，旋律也好，和弦也好。”
“熟悉……吗？”她的声音有些疑惑。
“啧，你这样的话，想要成为作曲家是不可能的，河英xi。”苏安摇了摇头，“平时要多听听现在流行的歌才行。”
“这些都是最近比较流行的作曲结构，我基本上都是直接拿来用的。方便快捷，还挺好听，不是嘛？”
“原来是这样嘛。”宋河英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你还记得刚刚你说的话吧。”苏安无意识地翻动着手里的笔记本，“你应该也知道，我也是从小学就开始自己写歌了。”
随着自己将这一句话说出口，他之前因为宋河英的直言直语而烦乱的思绪也终于整理完毕了。
“甚至到大学我还自己组建了一个工作室，以独立音乐人的身份在音乐网站上发行自己的数码单曲。”
“真的吗？”
听到女孩惊讶的语气，苏安不由得笑了笑：“怎么？很吃惊吗？感觉我不像是有这种能力的人？”
他回了回头，看向了围栏上的正在用力摆着头的宋河英。
“阿尼哟，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苏安挑起了眉头。
他此刻也感觉出来了，面前的女孩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似乎不太会说话。
尤其是在自己做出不悦或者烦躁的表情，以及语气流露出任何一点不满意之后。
“只是……”在他的眼里，宋河英的头上似乎出现了一个转着圈圈的加载动画。
不知道这个圈最终有没有转完，不过她还是好不容易问出了一个问题：“我只是好奇作曲家nim您自己写的歌会是怎么样的。”
苏安将身子转回去，低头重新看起了手里的笔记本。
“我的歌没什么值得好奇的。”
他审视着笔记本上用娟秀的字迹记录下来的曲子，继续向前翻着页：“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毫无名气的小歌手而已，也没有多少人听过我自己写自己唱的歌。”
“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
“但是，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进入pledis，然后开始以作曲家的身份工作的吗？”
“我不太清楚。”
“猜猜吧。”
“大概……两年？”
“叮。”
“那是三年？”
“叮。而且方向完全猜错了。”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苏安没有打算再让宋河英说下去，“我看起来像是年纪很大吗？”
“那倒不是。”
“我进入pledis，正式开始我的作曲家工作，大概只比你早了半年吧。”
“你想知道我在这大半年里都写了哪些歌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他并没有等待宋河英回答的意思。
“专辑收录曲的制作我就不说了，只数每个团体回归的主打曲吧。”
“你们组合的《GlassShoes》《toheart》，CLC的《你在哪？》，seventeen的《不想哭》《clap》，redvelvet的《peek-a-boo》。”
“另外我还有三首没有公开的曲子，一首是redvelvet下一次回归的title，一首是clc的title，最后一首是你们选秀的前辈，金请夏的title。”
苏安数着自己的作品，没有注意到女孩因为听到一个个熟悉的歌名和人名而逐渐张大的嘴。
“你会觉得我说这些是在炫耀吗？”
说完，苏安再次回过头，又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女孩的嘴还没有来得及闭上。
用手遮掩着自己因为惊讶的表情而有些「不好看」的脸，她连忙慌张地摇了摇头。
这次，苏安没有再转身，只是看着宋河英的眼睛。
“但是，我就是在炫耀。”
“我其实是有才能的，有写歌的才能。”
“这是我通过这半年的工作发现的。”
“根本不用太多的思考，我就能想出来这一首歌可以用到哪些流行的因素，哪里可以借鉴哪一首歌的编曲，哪里可能会成为这首歌的亮点。”
“我呢，过去好多年用心写的歌都没能够获得关注，反而是这半年来我利用潮流写出来的歌，获得了更大的成绩。”
“重要的是，我赚到了不少的钱。”
“既然都这样了，我为什么还要像之前一样，继续坚持着所谓的「用心」写呢。”
“明明可以用这种方法，省时省力地写出大量可以为我盈利的歌。”
说道这里，苏安顿了顿。
“你应该是觉得我和以前变得很不一样了吧，毕竟我是那个和你说「情感」的人。”
“不过，人是会变的。”
“你一直记着我说的话，我很开心，但是，我现在已经当不起你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了。”
“你可以坚持自己的梦想，坚持写歌。”
“但是也请你放弃改变我的想法吧。”
“我……”宋河英似乎想要辩解，可是苏安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刚刚仔细想过了，其实从作曲课认出我的时候开始，你就有这样的想法吧。”
“而且刚刚你说那一番话也是为了这个吧。”
天台的两个人同时不再出声了。
哗啦。
手上的笔记本一页页地被吹得翻起身来，又轻轻地落到了苏安的手上。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苏安终于又回过头去。
宋河英眼神复杂地看着苏安的背影，而苏安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向前翻着笔记本。
这是苏安对宋河英说的话，也是苏安对自己说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笔记本终于被翻到了第一页，苏安心中的波澜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上面似乎是一首童谣，歌词看起来都是表达感谢的意思，不过旋律似乎有些太青涩和奇怪了。
没有再想，苏安打算将笔记本合上，还给宋河英。
“那是我想交给你的，小学的时候。”
突如其来的话语又让苏安动作不由得一滞。
“笔记本也是，第一页上的歌也是。”
“不过后来我一直都找不到你，之后才听说你转学了。”
“想不到河英xi那么念旧，这么久远的笔记本还能用到现在。”苏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着刚刚的动作，将笔记本合上，递了过去。
“说念旧的话，作曲家nim您应该比我要念旧得多。”
顺着宋河英手指的方向，苏安看到了自己放在地上摊开了的笔记本。
“就算是封面被我的涂鸦毁了，不也是一直将笔记本用到现在了吗？”
“里面应该也是你写的歌吧。”
“所以说，我不信念旧的作曲家nim，您会像这样轻易地将自己以前的信念抛之脑后。”
伸了伸手，发现自己似乎够不到不远处的笔记本，苏安站起身，打算走过去将它收起来：“这和笔记本没有关系。”
“那您笔记本里的歌呢？”
“那个旋律和歌词，想写给的那个人，还有制作的日期，总不能作假吧。”
苏安蹲了下来，看着笔记本此刻页面上名为《每日，每刻》的歌，陷入了沉默。
“我不是想要改变您，但是您不也明明不想这样吗？所以您刚刚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呵呵，呵呵呵呵……”
苏安突然笑了起来。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我？”
“总是这样，不给别人留任何的余地，想要别人完全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生活。”
“是啊，你说的对，我不想这样。所以我也在骗我自己。我明明可以这样一直把自己骗下去的，这样起码会好受一点。”
“但是你亲手把这个谎言揭开了。”
苏安平静的语气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孕育出了怎样的波涛汹涌。
“我……”宋河英此刻似乎也慌张起来。
苏安将笔记本合了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封面上的涂鸦，还有在涂鸦旁边，一个小小的，笔迹不同的笑脸。
“你想要听听我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