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破晓”（4）
1.4米长的大刀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刀身上的硬朗纹理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明。
下一刻，光芒猛然放出，淹没了彼得的周身和那把巨刃。
光在奔涌，光在咆哮，光在倾泻，光在燃烧。
天启鸟震耳欲聋的低沉嘶吼回荡在他的心中。
于是他握紧了手中不曾动摇的重刃。
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搏。
“——天启终末之光！！！”
宽大的刀刃上闪烁着绝无仅有的耀眼光辉，冲天而起，盖过了这里的一切黑暗。一道剧烈的冲击波以彼得为中心无比迅猛地扩散开，甚至让近处的楼宇开始破碎。
然而彼得的身上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更多的能量。
触目惊心的光芒映在马提亚的眼中。这一击将洗刷她的所有傲慢。
马提亚第一次咬了咬牙。她双臂一振，向两侧猛然撑开，飘飘长袖顿时因为能量的涌动膨胀破裂，露出了白皙的双臂，十个黯金色的臂环依次排列在双臂之上，与调律者双手的十个指环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刻，那些臂环依次亮起扎眼的黯金色辉光，能量的涌动甚至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她双手用力向下一潜，随后似乎极其用力地向上推起。
臂环闪耀，整片空间中重力场开始紊乱，如同末日之前的景象般，碎裂的楼宇依次浮起，大地崩坏，那一切的一切开始向马提亚汇聚，收拢，然后被染上一片漆黑——P奇点与G奇点正在以无与伦比的功率输出，牵动着整片次元。
“……叹息之壁。”
万物碎尽，化为巨大厚重的高墙，如同山脉般宏伟的铁壁由纯粹的P物质构成，对纯能冲击几乎有着无穷抗性的它拔地而起，扶摇万仞，遮天蔽日，乃至将整片天地一分为二，划清光与暗的界限——正如它的名字“叹息之壁”一般，将充斥着光芒的天界与没有半点光彩的冥界隔离开来，成为有史以来最坚不可摧的盾。
但能量还在彼得的身上涌出、凝集。白金色的光涛排山倒海，不完整的光之子发出最后的咆哮，他对抗着整个世界。
破晓。
创世初开的光明轰击于万物终焉的黑暗之上。能量与物质的碰撞是如此强烈，没有任何东西能感知到如此强烈的冲击，以至于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静谧。
庞大的能量与不灭的物质紧紧贴合、挤压。
光芒燃烧着自我，将漆黑一片片从壁垒之上剥离粉碎、吞噬湮灭，而壁垒本身也在不断地补充修复、增添生长……
马提亚的臂环过载运行，不可估量的能量在她的手臂上刻出黯金色的光痕，而裂痕也爬上臂环。
那些臂环终于依次开始迸裂——
白金耀光扑面而来——
除了这片小宇宙中的两人之外，不再有任何其他视角能看清、能描绘这一切，甚至连其中经历的时间都无可度量、无可描述，于是我们不妨称之为一瞬间——
然后，在下一瞬间，万物归虚。
这片小宇宙承载了它所不能承受的力量，于是它最终开始崩塌。
当时间重新可以描述之时，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却又仿佛什么都存在——曾经的光与暗荡然无存，可那些黑色的、彩色的、不可视的、不可听的一切却在这里翻涌、折叠。维持着这片空间的规则开始崩坏，以至于整个世界开始塌缩。
碎片以某种奇特的规律环绕着这里——似乎在笔直地匀速运动，却又环绕着这片空间挥之不去。
彼得静静地漂浮在这片纷乱的空间之中。
神备消散，衣物也不复存在，绝对存在对时空的锁死已经解除。唯剩下一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高能躯壳。
筋疲力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他尝试着发出声音，可是不行，这里没有所谓的空气，只剩下不可视的高频电磁波能量。电磁波在他身上反射形成的压力，甚至让他觉得这里仿佛有大气存在一般。
马提亚的残躯从深空之中遁出。她的身体支离破碎，但是那些“碎片”却缓缓从不知名之处飞回，重新化作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最后，马提亚的身体恢复如初，不过同样毫无衣物蔽体，只剩下一个即将破裂的手环。尽管浑身赤裸地出现在彼得的面前——她其实可以重构P物质遮住自己的身体——可不知是因为不想浪费力量还是怎么的，她却毫不在意地展露着自己近乎完美的白皙躯壳。
彼得看到了她，这才通过性征认清她是一名女性，但她的身躯和面庞是如此俊美，似乎也适合某些不那么强壮高大的男性。
马提亚复杂地看着彼得。
叹息之壁已碎，这代表着彼得在她心中不再能定义为人。
因为那是只有马提亚所谓的“上位存在”才能击碎的东西。
“……呵……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么，我承认，超乎我的想象。或许，你已经踏入了上位存在的领域……”
首脑马提亚缓缓飘来，只是扯了扯嘴角：“……而现在的我们彼此都无法奈何对方……”
彼得咬着牙，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没有空气使得他无法发声。
但马提亚的声音分明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在惊奇？呵，明明是你在感受我声带的振动模式来判断我在说什么，却反过来惊奇你自己？”
彼得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也没有气给他叹。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听到超越认知之声”的一部分吧。
“……不论如何，你已经彻底失败了。尽管我没料到，送葬你需要耗费我几乎全部的力量，甚至要搭上这片小天地……你最终还是输了。”
“毕竟，说到底，你仍是残缺的，而我依旧是这片空间的主人啊……”
“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重新归于奇点，然后迷失在空间乱流之中——而你，黑昼，既然负隅顽抗到了这一刻，那就好好感受，被困死在视界线上的永恒孤独吧。”
就在这句话落下之时，马提亚的身形“波动”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而整片空间的塌缩开始加速。
“该死……”彼得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加上已经无力再锁死周身的时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提亚大摇大摆地传送走了，心里暗骂一句，扭头看向了这片空间。
那些高楼大厦，甚至是整片大地，乃至天空中的太阳都无影无踪，重力也不复存在，只剩下变幻莫测的未知几何体与不可名状的奇异物质彼此交融穿插、时隐时现，蕴含着迷离而致命的美。而因为彼得的感知界限比常人广域得多，这番景象在他的眼中更加梦幻。
仿佛令人置身幻境——不是梦境，因为这里处处充斥着无法理解的现象。畸形的物体交错，仿佛完全没有碰撞体积般穿过彼此；旋转的几何体表面覆盖着不可描述的色彩，不断地复制出来回摆动的同样物体；不断有东西凭空出现，然后又凭空消失不见……
但是，唯一肉眼可见的情况，就是所有的东西正在缓慢地加速聚拢。
这片空间正在塌缩。
突然，一股细流爬上彼得的左臂，迅速在彼得的手上汇聚成一个熟悉的手环——E.X.O，浅黄色的立场盾迅速在彼得周身撑开一个球形区域，并往里面填满了空气。
“彼得先生，干扰解除，E.X.O重启完毕，Andres进入待命状态。”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彼得严肃地问道。
“观测中……彼得先生，您处在一个附着于您原本所在次元的异次元空间之中。而现在该附属空间由于某种原因正在崩坏收缩。您所看到的现象是该次元基础规律逐渐瓦解导致的。建议使用空间相关能力或技术离开该次元空间。”Andres短暂分析过后，迅速上报了解析答案。
彼得扁了扁嘴：“你能把我弄出去吗？”
“不能，彼得先生，E.X.O并未搭载大型W奇点，只能满足与E.X.O内部空间的交互。”
“……那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两种可能，彼得先生，其一是该微型次元空间塌缩回奇点，并在空间乱流中缓慢消亡，其二是在该微型次元空间体积过大，膨胀并最终撕裂，湮灭在空间乱流之中。据目前情况而言，前者可能性非常大。”
彼得的眉角挑了挑：“看来留在这里就是完蛋。”
“诚如您所言。无论任何事物，迷失在空间乱流之中足够长的时间后，都会消亡。”
“嘶……”彼得吸了一口凉气，“……我可以向某个方向逃离吗。”
“不能，彼得先生，该次元目前还是闭合的，空间乱流并未侵入。尽管该次元体积有限，您无法沿直线离开该次元，只能回到原点。可以参考球壳内壁理解。一个有限大的球壳内壁面积有限，但如果内壁上的蚂蚁一直向前爬行只会回到原点。”
“所以……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么……”彼得叹了口气，闭着眼摇了摇头，看向自己的手中。那里空无一物。
他突然有些怀念。
怀念曾经的时光，旧人，故土。
他闭上了眼。
倘若这便是自己的终局……
Geburah和艾什莉仿佛正在远处向他招手，Egoist团员们的容颜依次浮现于眼前、耳畔。
“……哟，小子……”“……彼得先生，这件事拜托您了。”“……欢迎加入Egoist团……”“……这件事就交给我！……”
“前辈，艾什莉永不长大。”
那样可爱动人的脸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有些不甘地咬紧了牙关。
倘若这便是自己的终局……
Andres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彼得逐渐飘向远方的思绪。
“……不，您还有最后的机会——撕开您面前的空间，趁着该次元尚未彻底塌缩，和您目前绝对存在特性弱化，利用其附属于原本次元的特性，您可以尝试打开一个通向原来世界的窗口——尽管当初未能成功，您应该记得那时‘堇紫泪滴’是如何教导您的。祝您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