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袍
今天是周一,本该是茶馆停业休息的日子,可是今天茶馆里却挤满了人,每个茶客都期待的看着茶馆大厅中间的那老红木戏台。
今天是一场非常特别的演出,只有一场戏,但是却动用了几乎整个戏班。
茶馆的茶师们在客人中间穿梭着为茶客们上茶,琴师正在台上调整琴弦,连平时野猫班上台必定出现的茶水小妹都不见人影。
“呼……”螭紧张的看着镜子里化好妆的自己,紧张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同样的装束,同样的妆容,甚至是同一场戏,在一个月前成了他戏曲生涯中难以磨灭的一段痛苦回忆。以至于身经百来场戏的螭龙,此刻也不免慌张了起来。
“茶来了!”
黑猫背着她的木盒,拎着她的铜制长嘴茶壶从门口走了进来。
禹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是和那天一模一样的戏服和妆容,“辛苦你了,黑猫。”
“今天的茶可和平时不一样,这可是我的珍藏品!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大红袍!”红亮的茶汤缓缓注入了黑金茶盏,散发出阵阵芳香,像花香,又带着蜜一样的香,“快尝尝吧!”黑猫看着螭伸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了那杯茶,却迟迟没有喝。
那杯茶拿在手里散发着茶香,可是在螭眼中却像是一杯毒药一般在他手中翻涌。
“呼……”深深的缓了口气,螭终于鼓起勇气抿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吧?”黑猫期待的看着螭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走吧,该上戏台了!”螭没有回答黑猫的话,只是拿起靠在墙边的青色长枪快步走了出去。
“来了!”禹将手中的茶盏递还给黑猫便也跟了上去。
“等他下了戏台再给他倒两杯吧。”黑猫收起放在梳妆台上的黑金茶盏,伸了个懒腰走向了后台出口准备去看戏,“下次就不能喝完茶再上口脂吗?茶盏上都沾到口脂了。”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
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长枪在手中飞转,青色的裙摆随着螭龙的步伐翻飞,围绕着黑红的书生缠缠绵绵不可分割。
“剑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
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
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黑色的长剑划破空气,随着书生的舞动发出嗡嗡的鸣响与书生独到的唱腔相互应和,在螭龙的环绕中回荡。
“真是的,害得我还担心呢,明明已经没事了嘛。”黑猫站在二楼,扒住护栏看着戏台上的二人,“真不愧是他们两个啊。”
台上的两人如泣如歌,分离又缠绵悱恻,似是有这无尽的牵挂与眷恋难以分割。
又是一个转身,螭龙与书生互相背对着,站在戏台两段。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螭龙掩面哭泣,似是重要的一切被夺取,却不愿让背对着他的书生看见。
护栏上,黑猫看着两人在戏台上的样子,不免想起了一些事,心里有些苦涩,又有点让她难以忘怀的甜,就像她泡的茶一样,带有独特的韵味。
台上螭龙的花枪与书生的长剑翻飞,枪刃与剑刃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嗡嗡声激的台下茶客的心情也跟着翻飞了起来,似是担忧又似是愤慨。
“看来今日,就是你我分别之日啊……了!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倚——
眼见得孤与你就要分离——”
书生的眼中饱含着不舍与留恋,望着掩面哭泣的螭龙。
茶客们的情绪也被带到了高潮,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着戏台上这对郎才女貌的戏子。
黑猫也翻上了护栏,坐在栏杆上,在那个她曾经呆过不知道多少场戏的地方,睁着自己红色的大眼睛依旧认真的看着自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这场戏。过去,她也曾这样远远的望着戏台,这样看着戏台上的那两人。
台上两人举杯对饮,望向对方的眼睛中包含了他们对对方的无尽关怀。而琴声一转,台上的氛围大变,四面楚歌,已经再没有了退路可寻。
“汉兵已掠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黑色的长剑被螭龙夺走,架在了自己纤细的脖子上。
“妃子你,不可寻此短见!”
书生话音未落,螭龙便倒在了地上。
“好!”
台下的掌声响彻整间茶馆,台上的螭龙也在书生的搀扶下站起身向台下的茶客谢幕。
掌声不断,戏台上的两人抬起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二楼的护栏,黑猫正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啪
啪
啪
黑猫微笑着抬起手,为台上两位戏子送上了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