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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贯高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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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都城,汉宫之中。韩信与汉帝刘邦,在进行一次彻底作死的谈话。

  韩信:为臣将兵,多多益善。

  刘邦:何以言之?

  韩信:陛下不闻我韩信点兵之事乎?

  刘邦:未也。卿可详为言之。

  韩信:陛下谅必知之,某乃兵家王敖老祖弟子,故精于算数之学,兵马再多,定不致出错。昔与项王作战之时,臣带一千五百将士,与楚将李锋交战。楚军败退,我军也有死伤,当时未点其数,由是整顿兵马回营。忽有后军来报,说有楚军骑兵追来。臣欲迎敌,便命士兵列阵,先使三人一排,多出二名;又使五人一排,多出三名;再使七人一排,多出二名。某屈指一算,便知部下尚余一千又七十三人,可胜来敌。

  刘邦:是何算法,精确如此?

  韩信:此法在凡人眼内,自是极难,但在我兵家门中,却是容易得紧。以三三数之,余数乘以七十;五五数之,余数乘以二十一;七七数之,余数乘十五。三者相加,如不大于一百零五,即为答数;否则须减去一百零五或其倍数。陛下请试算之,其数为何?

  高祖在心中盘算一遍,答道:当是二十三数。

  韩信:然也,陛下福至心灵,果然了得。因臣带一千五百兵出,以一百零五乘以十倍,得一千又五十人;再加此二十三数,故知所余之兵,乃一千又七十三人也。

  刘邦又默算一遍,果然丝毫不错,大为奇异,便低声记诵:三三数之,余数乘以七十;五五数之,余数乘以二十一……

  韩信笑道:陛下也不用这般硬记,只记一首诗可也: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技,七子团圆正半月,余百零五便得知。

  酒过三巡,高祖不服,又笑问道:贤卿用兵,既是多多益善,却为何仍被我擒之?

  韩信心中一凛,谨慎答道:陛下虽不善于统领士卒,而善于统率上将,故臣终被陛下所擒。况陛下之能,取之于天,绝非人力所及者。

  刘邦闻言大喜,由是对韩信忽生愧疚之情。当夜二人大醉,尽兴而罢。

  自此之后,倏忽半年。

  忽有一日,赵相陈豨被任命为钜鹿郡守。至朝中谢恩已罢,领了玺印,来向淮阴侯辞行。韩信陡见故人,不胜之喜,置酒相待。宴罢至于后园散步,摒退左右侍从,仰天叹息。

  陈豨:大将军因何长叹?

  韩信:我有隐私,可向公说乎?

  陈豨:末将不才,一切听任大将军吩咐!

  韩信:公乃陛下宠信之臣,所辖钜鹿,更是天下精兵聚集所在。公此去为郡守,朝中必有人忌之。若向陛下奏公反叛,公将奈何?

  陈豨:天子能信此流言乎?

  韩信:曾参杀人之事,公不曾闻乎?一人诬奏,陛下定不信之;但三人成虎,有人再次告发,陛下则疑;三次告发,必起大兵伐卿矣。

  陈豨:果若如此,则当奈何?

  韩信:到时贤卿百口莫辩,无力自明,便只有造反。

  陈豨:我若造反,其事能成乎?

  韩信:若果有此日,则我在京为公内应。

  陈豨:有大将军相助,则取天下如同拾芥之易,末将敢不从命!

  于是喜不自胜,再拜致谢,告辞而去。

  韩信既被降为淮阴侯,刘邦乃乘势大封宗室,着手削夺异姓王手中封地。遂下诏命:

  先将楚地一分为二。以淮河以东之地,赐封从兄刘贾,命为荆王;以薛郡、东海、彭城之地,赐封亲弟文信君刘交,命为楚王。

  次分赵地。割出云中、雁门、代郡三郡之地,赐封次兄宜信侯刘喜,命为代王。

  再分齐国。割出齐地七十三县,赐封庶子刘肥,命为齐王。

  又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迁徙韩王信于太原以北,使备御匈奴,建都晋阳。

  韩王信拜受诏书,入于内室,对心腹侍臣说道:汉帝裁弱异姓诸王,孤将危哉!

  侍臣:是也。楚王为汉室立下盖世功劳,且被降职夺封,况大王乎?

  韩王:此言何意?

  侍臣:世人皆知,楚王与丞相萧何交情莫逆,且是被其所荐,方得拜将。大王则是军师张良公力保,方得为王。萧何见在朝廷,尚不能保楚王,况张公已逝乎?

  韩王:卿言甚是有理。然则我将奈何?

  侍臣:若依臣计,不如干脆造反。

  韩王:以楚王之能,且为刘邦所擒。凭我弱韩之力,岂是汉帝对手?

  侍臣:汉帝命大王徙边,则何不要求再往北境,虚以抗击匈奴为名,实与匈奴联手?

  韩王:此计甚妙!卿之智谋,不弱于张子房也。

  计议已定,于是上书:韩国易被匈奴入寇,晋阳相去边塞甚远,臣请治马邑为都。

  汉帝未知其心怀反意,反而喜慰夸赞,当即许之。

  韩王信大喜,因而迁都马邑。一面招兵买马,积草囤粮,意欲反汉自立。

  诸王列侯皆已受封,高祖复又下诏,命评定最高元功诸将位次。诸将皆奏:

  平阳侯曹参,大战数十,小战不计,身被七十余创,攻城略地,功劳最多,宜居第一。

  关内侯鄂千秋力争:群臣之议,皆为误解。

  汉帝刘邦:卿何以言此?

  鄂千秋: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耳。皇上与项王相距五岁,失军亡众,数度跳身远遁,全赖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充。皇上虽无诏旨,辄有数万徒众送出关中。又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数亡山东,萧何常保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今奈何欲以一旦之功,而驾乎于万世之勋哉!臣谓当萧何第一,曹参次之。

  汉帝赞道:此论甚善!

  乃评定丞相萧何为建国首功,悉封萧何父子兄弟十余人。更益萧何食邑二千户,特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因鄂千秋食邑安平,特加封为安平侯。

  只因汉帝悉除秦朝苛仪酷法,化繁为简,群臣便皆不依礼法,常饮酒争功,醉后妄呼,竟至在大殿中拔剑击柱。汉帝不胜其烦,愈益厌恶。儒士叔孙通猜知帝意,于是进言。

  叔孙通:为将者攻城略地,陛下可仗其荡平天下,但未可使之治国。儒者难与进取,但可与守成。臣请陛下诏准,征聘齐鲁诸生,与臣门下弟子,共起朝仪,以规尊卑上下。

  高祖甚喜,问道:繁文缛节,得无难乎?

  叔孙通: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不难,不难!

  汉高祖:卿可试为之,需令百官易知,度其所能行者为之。

  叔孙通领诺出宫,乃亲往齐鲁,征召鲁国诸生三十余人,至朝中制定礼乐。鲁国儒生皆喜而从之,惟有两生不肯应征。

  二儒生: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汉其能国祚恁久乎?公去矣,无污我礼乐!

  叔孙通:公等真乃鄙儒也,不知时变。

  遂与所征三十人西归,还至长安。于是召集朝中学者与弟子百余人,以绵蕞为席,就野外演习朝规礼仪。月余之后,请高祖到野外试观。

  汉帝观礼大喜:如此之便,我能行之。

  便下诏旨,令为群臣规制,汉礼乃成。

  公元前200年,汉高祖三年。

  刘邦命在都城长安西南角,于秦王章台基础上修建未央宫,又称西宫。

  宫殿建成之后,便自栎阳迁都长安。

  画外音:未央宫乃君臣朝会之地,约占全城七分之一面积,较长乐宫稍小,但建筑壮丽宏伟,则有过之。四面修建宫门各一,唯东门和北门有阙。宫内有殿堂四十余屋,并六座小山及多处水池,大小门户近百,与长乐宫之间又建阁道相通。前殿居于全宫正中位置,其基坛是因龙首山丘陵而为,顺其山势造成。

  便在此年,匈奴冒顿单于率兵南下,以十万铁骑围攻马邑。

  韩王信引兵亲与匈奴交战,因败多胜少,只得多次派遣使者,与匈奴求和。

  冒顿接受韩王议和,转而攻代。代王喜不敌,弃国逃归长安,哭告汉帝。

  画外音:代国乃是最北方诸侯国,都于平城,即今山西大同。其地北到大漠,南到雁门关,西到黄河,东与燕国接壤,境内有恒山、五台山之险,方圆五百里,与匈奴接近,所谓天下用武之地。胡汉杂居,人民剽悍尚武,盛产马匹,地处塞外,向为中原帝国屏藩。

  汉高祖闻说匈奴破代,不由大怒,又怀疑韩王信暗通匈奴,便致书责备,命其出击,务必将匈奴骑兵驱出塞外。

  韩王信无力战胜匈奴,担心会被汉帝借此诛杀,便与匈奴约定,以马邑之地请降。

  冒顿单于自然大喜过望,乃命韩王信为前锋向导,与匈奴军共同挥师南下。两国合兵,一举攻下太原郡,继而占领河东北部。

  汉帝刘邦闻报大怒,乃亲率大军出征匈奴,同时镇压韩王信叛乱。随行谋士,有陈平、娄敬;领兵之将,有樊哙、夏侯婴、周勃等人。

  汉军进入太原郡,连连取胜;进至铜鞮,更获大捷。韩王信遭到重创,大将王喜阵亡。韩王信立脚不住,只得逃奔匈奴。韩将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人,拥立赵国王室后裔赵利为王,聚集残兵败将,再与匈奴合谋攻汉。

  冒顿单于乃派左、右贤王,与王黄等屯兵广武以南,至晋阳一带,阻挡汉军北进。

  汉军乘胜追击,在晋阳打败韩王赵利与匈奴联军,乘胜追至离石,再次获胜。

  匈奴又在楼烦西北集结兵力,被汉骑兵都帅周勃统兵奔袭击溃。

  至此,汉军三败匈奴。由于节节胜利,汉帝开始麻痹轻敌,领兵直达晋阳。

  哨骑来报:匈奴驻兵于代谷,距此不足百里。

  汉帝吩咐:速速派人,前往侦察虚实,以备决战。

  代谷深处,匈奴大营。

  冒顿:汉军连胜,必将进军追击。我有一计,可胜汉军。

  诸将:敬听大汗吩咐!

  冒顿:你等诸将,各引本部,分别埋伏。可将精锐士兵、肥壮牛马,都引至草原深处隐藏起来,只以老弱士兵,以及瘦弱牲畜,散布代谷各处。只待汉军来抢,便领精锐出击。

  诸将:大汗英明,我等遵命!

  匈奴埋伏已定,汉使细作方至。先后十余批往来探查,皆都回报汉帝,言说匈奴可击。刘邦还不放心,乃派刘敬以议和为名,出使匈奴,就探虚实。

  刘敬出使十日,沿途仔细观察,回来报告汉帝:臣使匈奴,尽见老弱,未见精锐。臣谓两国交兵,皆应炫耀己长,以示军威为常。今彼只以瘦弱牲畜及老弱部众示敌,必是故意显露己短,而埋伏奇兵,以诱我也。故臣以为,匈奴实不可击。

  然而刘邦此时,已挥令二十万大军越过句注山,箭已离弦,不能不发。

  因闻刘敬之奏大怒,指其鼻端骂道:齐国竖儒!但凭口舌之利得官,实无一能!今竟敢胡言乱语,乱我军心!左右,与我推出帐外,砍了!

  诸将:陛下不可!两军未交,先斩大臣,恐与军不吉。

  刘邦:既是如此,先寄下这颗狗头!将刘敬拘禁在广武,待我凯旋回师,再行严惩。

  刘敬平白无故,差点儿混丢脑袋,再拜谢恩起身,跟随刑卒出帐。刘邦怒气难息,乃率轻骑五万先发,前往平城,命主力大军陆续在后趱行。

  冒顿单于也早派出许多细作,闻报汉帝已至平城,便在白登山设下埋伏,以老弱之军到平城之外十里,放牧诱敌。

  汉帝站立城头,望见匈奴军马,不由大笑:似此老弱残勇,岂是寡人敌手!

  陈平:示敌以弱,必有诡计,陛下尚须小心为上。

  刘邦:卿乃智谋之士,怎与那刘敬腐儒一般,如此胆小怕事!

  陈平心头一凛,便不再言。汉帝下令大开城门,恃勇而出,亲带兵马出城围剿。

  匈奴人见城内兵出,不敢接战,弃牧而逃。刘邦挥军大进,直追至白登山下。

  冒顿单于站立山头,见刘邦进入包围圈,立即下令:燃起狼烟,调兵攻击!

  于是号角长鸣,匈奴四处精锐齐出。因聚集马军四十万骑,将汉军驱赶上山,重重围困。汉军由是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不能相救。

  刘邦组织突围,经过几次激战,损兵折将,不能透围,复归山上,据寨以守。

  冒顿见汉军锐气已失,亲自率领骑兵,从四面进行围攻。西面白马,东面青马,北面黑马,南面红马,中军亲兵皆是黄膘马,竟按五行之阵,上山夺营。

  刘邦挥令汉军以弓石力拒,结果双方损失皆重,相持不下。匈奴围困七天七夜,不能占领白登。汉军粮尽,却也冲突不出,饥寒交迫,危在旦夕。

  面对敌军重重围困,刘邦终于醒悟,对诸将叹道:悔不听刘敬良言,丞相相劝,以至于此。朕实该死,只是连累诸公,心中不忍。

  陈平:事已至此,陛下何必自责。臣有一计,庶乎可以脱困。

  刘邦:丞相不怪朕躬鄙陋,汉室大幸。若有妙策,请道其详。

  陈平:臣闻匈奴向有习俗,单于之妻名曰阏氏,皆出于最大部落酋长之女,其权极重。今冒顿单于新得阏氏,十分宠爱,朝夕不离。臣登高以观,见其夫妻二人经常骑马进出,浅笑低语,情深意笃。陛下何不如此如此,重贿阏氏?庶几得脱今番之难。

  刘邦不由大喜,乃依其计,遍搜营中珍宝,派遣使臣乘雾下山,直奔阏氏营帐求见。使臣乃趁冒顿巡营之时,潜至中军大帐,向阏氏献上金银珠宝,下其说辞。

  汉使:我汉地皆多美女,貌若天仙。今单于将汉帝围于此地既久,我国中群臣定会搜求美女进献,以赎天子。彼时美女入于匈奴,单于大王必幸爱之,王后必失其宠矣。

  阏氏信以为实,便道:卿其且回,我必劝说单于,放你汉帝回去,就此罢兵。

  汉使大喜,便留下重礼,拜辞而去。

  冒顿单于归帐,阏氏劝道:我闻军中传言,汉朝有数十万大军前来救援,只怕明天就会赶到。如今白登山屡攻不下,奈何?

  单于惊道:竟有此事?

  阏氏:汉、匈两主,不宜逼迫太甚。今汉帝被困在此,汉人怎肯就此罢休?自会拼命相救。大王即便擒其皇帝,夺其城地,我游牧民族,亦水土不服,无法长住。万一不胜,待其救兵到来,内外夹攻,则我夫妻尚能共享安乐否?

  冒顿:如此奈何?

  阏氏:汉帝被围七天,军中不乱,必有神灵相助,虽危无险,终会平安。大王何必违背天意?不如趁此言和,不致彻底反目。

  冒顿思索半日,信以为然,便有言和之意。又过三日,因见王黄及韩王赵利失期不至,怀疑其同汉军必有勾结,便即下令,密开包围一角,让汉军撤出。

  阏氏大喜,乃密令心腹上山,说与汉使:速令汉帝潜出重围,休使匈奴诸部大人得知。

  冒顿下令撤围当日,正值大雾弥天,对面五步以内不能见物。

  刘邦以手加额,自言自语道:虽是陈平奇计了得,亦是老天助我!

  遂命汉军引弓上马,从包围缺口衔枚以出,由是得以脱险。

  冒顿闻说汉军已经逃遁,便命将包围重新合拢,若无其事,入帐安眠。次日辰时,大雾散尽,匈奴诸部大人齐来叩见单于,纷纷扰攘,失惊打怪。

  诸部大人:大汗不好!怎地一夜大雾过后,山上再无一人一骑?

  单于故作大惊:胡说!世间焉有此事?

  便即顶盔贯甲,与诸部大人出营上马,来至山上察看。只见遍山满坡,皆是汉军所弃营帐,却并无一人一骑,就连一面旗帜也不遗留,只有马粪满坡,人屎遍地。

  冒顿思索良久,便对众将道:我闻中原多有异人,汉营亦多才俊。彼有三军大帅名叫韩信者,惯会撒豆成兵,移山倒海。此必是其人施行道法,将汉帝遁去,如其奈何!

  诸部大人听了,便似云里雾里,半信半疑,只得作罢,各自回营,引兵散去。

  汉帝潜出重围,于是下令:众军倍道疾驰,还归平城。

  太仆滕公夏侯婴闻此,急忙谏阻:陛下绝计不可!

  刘邦:却是何故?

  夏侯婴:我若放马奔驰,则必扬起尘土,十里之外便可望见。若引匈奴大军就此追来,何能远逃?则必前功尽弃,且又惹恼冒顿单于,更陷瘀氏至入困境。

  汉帝大悟,乃命大军缓步,徐行而还,于是安全退入平城。与此同时,城外人欢马嘶,樊哙等诸将引领大军亦到。匈奴胡骑见汉军主力大至,知道再无胜算,只得全部解围而去。汉帝罢兵还归长安,令樊哙引其本部军马,屯守巡防代郡诸地。

  大军还至广武县,刘邦命赦刘敬出监,当面谢罪:孤不用公言,困于平城白登山中,几乎不能与公相见。此前所派探马十余批,误我视听,皆已斩之矣。今加封贤卿二千户,晋为建信侯。所受委屈,休得放在心上!

  刘敬:风暴雨露,皆是天恩。小小误会,为臣者焉敢怀怨?

  刘邦大喜,于是携其南归。

  大军经过曲逆,汉帝见其地形胜非凡,赞道:壮哉此县!吾行遍天下,独见洛阳与此地,风水绝佳,藏龙卧虎,非同凡响。

  陈平:陛下之意,莫非将于此更建陪都乎?

  刘邦:非也。贤卿此番又献奇计,建立解围脱困大功,非重奖不可。既然此地风水绝佳,朕便封贤卿为曲逆侯,尽以此县,作为食邑。你道如何?

  陈平:臣安敢望此?

  刘邦:卿不必过谦,自随寡人征伐,六出奇计,当得此封。

  刘敬:臣尝闻丞相智计过人,天下无双,但未知其详。敢问陛下,丞相六计为何?

  刘邦:卿即不知,听朕言之。捐金行间,离间项羽君臣,此谓一奇;以粗食进献楚使,离间亚父范增,此谓二奇;夜出子女二千人,以纪信假扮寡人,得脱荥阳之围,此谓三奇;蹑我足跟,请封韩信为齐王,稳定军心,使共伐项王,此谓四奇;劝我伪游云梦,兵不血刃,生擒楚王韩信,降为淮阴侯,此谓五奇;献珍宝重贿匈奴阏氏,以解白登之围,此谓六奇。不愧鬼谷掌门,智计百出也。

  刘敬:丞相智计,为臣拜服。然更钦敬者,是陛下不忘臣下之功,如数家珍也。

  刘邦、陈平及群臣闻此,皆都大笑。

  十二月初,汉帝回兵长安,经过赵地。

  此时赵王张耳已死,其子张敖继承父爵,更娶鲁元公主为妻,乃是帝婿驸马,皇亲贵戚。闻说皇丈岳父到来,乃亲出城外三十里,至马前跪迎,执子婿之礼甚卑。

  高祖因此番败于匈奴,心情不佳,迁怒赵军未来救驾,遂于殿上箕倨而坐,侮慢诟骂。张敖胆战心惊,不敢还口,只是叩头求饶而已。

  赵相贯高、赵午等人见此皆怒,退出殿外,私下说道:我家大王不知天子受困白登山,又有何罪?受此凌辱而不发作,真乃孱王也!

  正私议间,汉帝退殿,张敖灰头土脸而出。

  贯高遂上前进言:今天下豪杰并起,能者先立。大王事帝甚恭,而汉帝殊为无礼,当众辱诟殿下;我等殊不可忍,请为大王杀之!

  张敖闻言大惊,乃啮指出血,向众人发誓道:我先人亡国于秦,全赖汉帝,方得复国。今虽受小辱,又有何妨?我誓不相背,卿等无复狂言!

  贯高、赵午闻此,喏喏而退。还至府中,又相互密议。

  赵午:我王不肯背德,奈何?

  贯高: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等可行刺驾之举,事成大功归王,事败独坐可也!

  高祖刘邦在赵国大发一顿威风,亦自觉不妥,诏命驾还长安,使人抚慰女婿张敖。

  还都之后,高祖下诏:代王喜弃国自归,降为郃阳侯;更立皇子如意,封为代王。

  白登之围后,冒顿单于以为汉帝好欺,屡次违背盟约,对北地边界侵扰劫掠。刘邦知道匈奴不可尽灭,为休养生息,乃采纳建信侯刘敬和亲建议,要嫁长公主与匈奴单于。

  吕后不舍亲女远嫁漠北,日夜哭泣。刘邦无奈,改以宗室女冒充公主,嫁给冒顿单于,并派刘敬为使,陪同前往。此后,汉匈各以长城为界,两国关系得到暂时缓和。

  风和日丽,艳阳在天。

  滕公夏侯婴乘车外出,走到长安东门,驾车辕马嘶鸣,不肯前进,不停用蹄刨地。夏侯婴感到奇怪,便即下车,命令士卒掘马所刨之地。

  挖出一尊石椁,见椁中有铭,字体古怪,人皆不识。

  夏侯婴:用水洗净,将铭文抄录下来。

  仆从应诺,录铭以归。夏侯婴持其录铭,到至朝房,求教博士叔孙通。

  夏侯婴:叔孙先生,请观此文何谓?

  叔孙通:此是古代蝌蚪文也。

  乃取毛笔,用今文写出:佳城郁郁,三千年后,乃见白日。吁嗟滕公,居于此室!

  夏侯婴观罢大骇:天也!此谓我死后,当葬在此处乎?

  叔孙通亦自嗟讶:今日之事,早在三千年前,便已料定乎?可怕,可畏。

  公元前199年,汉高祖四年。

  丞相萧何入奏:未央宫竣工,臣请御驾前往巡视。

  高祖甚喜,遂命前导,往观未央宫殿。见其周围二三十里,殿宇规模亦皆高敞;前殿尤其巍峨,最为豪华壮丽。东西两方,阙门最广;武库太仓分建殿旁,气象巍峨。

  刘邦看罢,嫌其过于壮丽豪华,于是责备道:朕之起义,原为救民。今天下初定,民穷财尽,卿怎将这座宫殿造得如此奢华?

  萧何:正因天下初定,臣才多征民夫,以营建宫室,使其有工饷可赚,以养其家。况且宫室壮丽,才能显出天子威严,免得子孙重建。看似劳烦,其实是为省俭也。

  刘邦:如此说来,朕未免错怪丞相矣。

  萧何:虽蒙陛下宽宥,但来日方长,为臣行事难免有误,尚望陛下有以教之。

  刘邦:卿做事颇有远见,无须更嘱。当年攻破咸阳,诸将乘乱入宫,未免有所携取;惟汝只取书籍表册而去,致目下办事有条不紊,方便多矣。

  萧何:臣无所长,一生为吏,对于前朝典籍视为至宝,平日得以借鉴,今为陛下一语道破。陛下天资聪慧,事事留意,非臣下可及万一。

  汉帝听罢大喜,手指未央宫四周:此处可添筑城垣,以为京邑,名唤长安。

  数日之后,汉帝离京出巡,行经赵地,过柏人县(今河北隆尧)。

  赵相贯高闻讯,认为时机已至,为报前番赵王张敖被辱之恨,即遣亲信,在柏人馆舍夹壁墙中埋伏,只等刘邦入住,便群起击杀。

  刘邦抵达柏人县后,打算入驻馆舍,车驾停于门首。就在踏入门槛之时,突然间心血来潮,停住脚步。

  高祖因问侍从:此地唤作何名?

  从人答道:柏人县。

  高祖喃喃自语:柏人者,迫人也。岂非有人,想要迫害朕乎?此地不宜停留。

  说毕,乃撤回脚步,重新上车,率众离开馆舍,离开柏人西去。

  贯高等人阴谋未能得逞,以为神助天子,跌足而叹。

  五年冬十一月,新年第二月。汉高祖下诏:从关东移民,以实关中。徙齐楚大族田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五姓于关中,同时迁入燕、赵、韩、魏之后,以及豪杰名家。

  冬腊月,高祖置酒于未央宫,大宴群臣。饮至酒酣,高祖端酒,为父亲刘太公祝寿。

  刘邦笑道:忆昔孩儿年轻之时,常遭家父大人训斥,常谓刘季无赖,不能治理产业,亦不如兄长勤快实干。则我如今成就业绩,孰与仲多?

  太公闻此,面红耳赤,无语可答。萧何等沛人听罢,无不大笑。

  转过新春,韩王信在西域寄书王黄,令劝说赵相陈豨,以汉帝折辱赵王之事为由,怂恿陈豨背反汉朝。

  陈豨览书,犹豫未定。

  韩王信见陈豨久不答复,自己不甘久在异乡为客,便再次纠合匈奴骑兵,一起入侵汉境。大兵进入参合陂,欲先夺燕赵之地,再恢复韩国领土。

  边关受侵,烽火四起,传报长安。

  汉帝刘邦闻报大怒:遣柴武为帅,带十五万大军前去迎击,务必斩此逆贼!

  柴武领旨,先寄书给韩王信:大汉天子宽仁,天下少有,秦皇楚王,皆不及者。尽管诸侯屡有背叛,当再度归附之时,汉帝总能复其原有爵位名号,并不诛杀,亦不念旧恶。殿下前因战败,逃归匈奴,并无大罪,皇上亦知,并可见谅。何不速归,以求天子恕罪?

  韩王信回书:汉帝拔我于平民,使南面称王,万分荣幸。荥阳战时,不能以死效忠,此罪一也。匈奴进犯马邑,献城投降,此罪二也。今为敌虏带兵,与将军争战,罪之三也。文种、范蠡无罪,一死一亡;伍子胥有功,只因得罪吴王,亦被诛杀。我有三罪,欲求苟活,不亦难乎?今逃隐山谷,思归之心,如瘫者不忘立行,盲者犹记目明,奈情势不许耳!

  柴武览书,知道韩王信宁死不降,于是挥军大进,屠平参合城,斩杀韩王信。

  便在此时,贯高刺杀汉帝之谋泄露,被其仇家发现,遂向朝廷告发。

  刘邦闻报,大怒宣诏:凡赵国群臣宾客,敢从张敖造反者,皆都族诛,不留遗类!

  信息传至邯郸,赵王张敖大惊,因不知事由何来,便遣使往贯高及赵午等人府中,以天子诏旨询问。赵午等人因见事发,皆至相国府中,争要自杀。贯高大怒,坚决不许。

  赵午:大丈夫敢作敢当,宁死不辱,有何不可?

  贯高:大王并未参与我等预谋,却先被问罪。倘若我等自杀,谁为大王开脱?

  赵午:国相之言是也。我等愚蠢,计不至此。

  于是主动前往王宫,向传诏天使自首投案。天使不敢作主,便将所有参与谋反之人,与赵王一起,皆命装入囚车,押往长安,请求天子发落。

  汉帝刘邦见到张敖,怒不可遏,诏命有司刑讯贯高,问其主使之人,定要其招认赵王。

  刑部官吏奉旨,鞭笞贯高数千,又用铁器刺遍全身,乃至身上再无容刑之处。贯高始终坚说,行刺之事只限于自己与赵午等人,赵王张敖非但不曾参与,而且毫不知情。

  汉高祖闻之,赞道:贯高乃是壮士,绝非刑罚可使其屈服。我闻中大夫泄公是其好友,可以私交去问其谋反详情,令其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是否乃为赵王。

  泄公领旨,遂携酒食前往狱中,以探视故友为名,试探内情。酒至半酣,泄公问道:贤兄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又何必抛母弃子,替他人揽过?

  贯高:世上之人,有谁不爱父母妻儿?谋弑天子,乃是夷灭三族重罪,难道小弟会为专保赵王,而牺牲亲人性命!只因赵王确实未曾参与谋反,我又焉可诬攀好人?

  泄公:此事难解!既赵王不反,贤兄行刺天子,却为何故?

  贯高:是我等不忿天子,当众辱我君主,故而出于义愤,为此大逆不道之事也。

  泄公知道贯高所言是实,于是照实回报天子。

  汉高祖闻报,甚为赞叹,遂下恩命,释放赵王;并特赦贯高死罪,一并释放。

  泄公大喜,赍持赦旨再入狱中,来释好友。未料贯高闻赦不喜,反而大哭。

  泄公:贤兄此是何意?

  贯高:我被酷刑,体无完肤而不自杀,是为使皇帝知其赵王之枉也。今赵王得脱,我使命毕矣。且人臣有弑君大罪,有何面目再见皇帝!纵天子不杀,我宁不惭愧乎?

  于是便效当年侠客朱亥一般,将手指伸入口中,扼喉自杀。

  刘邦闻报,甚是惋惜:朕闻燕赵之国,颇多慷慨悲歌之士,今观贯高之行,诚不虚也!

  赵国郎中田叔、相府门客孟舒等人,在赵王被捕入京之时,皆请作为赵王家奴,甘愿以死相从。张敖既获免罪,天子以为田叔、孟舒等皆为贤士豪杰,特在未央宫召见。

  高祖与田叔等共语,赞道:卿等非但高义,文武才能,朝廷众臣亦无能出其右者。

  于是下诏:田叔、孟舒等人,尽都拜为郡守,或为诸侯国相。(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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