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庸医-8

　　石生讲完，竟泪光闪闪。

　　阿月也很是动容。她拍拍石生的手，正色道：“你的真心，定不会被辜负。”

　　石生奇怪地望着阿月：“阿月，难道，你不知道侯爷对你……”

　　阿月打断了石生：“朋友妻……呃，我的意思是，朋友夫，不可欺。呃，大体意思就是，这武信侯，是个命犯桃花的人。我好多重要的人，嘿嘿，都钟情于他。所以，我才不趟这个浑水呢。”

　　石生面色复杂：“好多重要的人？还有谁……钟情侯爷？”

　　阿月一滞，讪笑道：“这个……是美人姐姐……不过，她不会妨碍你的。”

　　石生苦笑起来：“阿月，其实，侯爷于我，永远如同那一轮明月。我只会长长久久地凝望，但终究相隔万里。他心中无我。而我此生，在他身边做个医官，便再无遗憾。”

　　阿月好生不忿，还想相劝，只听石生又重重叹了口气：“只是如今，大怕我连留在军中安守一生，都不可能了。”

　　阿月想了想：“就因为你是水妖？”

　　石生涩然一笑：“不。我不是水妖。我只是个普通人。”

　　阿月不相信：“那你为何有那么多异象？王五说你可以化水为针。今夜我们又亲眼目睹，不知什么东西，将你从河里送回来。”

　　石生皱着眉头：“不知什么东西？”

　　阿月点点头：“嗯！好多手！人的手！老可怕了！”

　　石生却恍然大悟：“阿月，你知道，河里究竟有什么吗？”

　　阿月觉得脊背发凉，试探道：“水妖？”

　　石生苦笑着摇摇头：“是女孩。”

　　“女孩？”阿月不明白。

　　石生表情痛苦：“阿月，你知道为何白河虽然叫白河，却污浊不堪，黑水横流？就是因为那河里，有太多的冤魂。成百上千的女孩，从她们刚出生，就被父母嫌弃。这些赔钱货，自然不如家里的男孩金贵。穷人家的女孩即使长大，也分不到家产田地。她们将毫无尊严，一无所有，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主宰。稍有心思韧性的女孩，也只能在父权夫权之下，苦苦挣扎。因此，很多女孩出生不久，就被投入滚滚白河，化为河中一缕冤魂。”

　　“投入河中？”阿月大惊。她心中憋闷，简直要喷出火来。

　　只听石生继续道：“我家中贫苦，在我之前，已有两个姐姐，刚出生便被投入河中淹死了。我父亲一心想得一男丁，便逼迫母亲不断生养。结果，母亲生下我之后，料定我一定逃不过沉尸河中的命运。母亲心中不忍，便带着我连夜逃出家去。之后，母亲含辛茹苦，将我拉扯长大。但是，我与母亲即使万般辛劳，本本分分，依然步步艰难。夜深无人的时候，我便跑到白河边，对着河水哭诉我心中的不甘与委屈。结果有一日，我居然在河中看到了我的两个姐姐。两个姐姐，还是婴孩模样，却能人言。她们安慰我，说所有白河中的女孩，都会帮助我，实现我的心愿。果然，从那天开始，我便发现，但凡我使用白河水炼药，便得奇效。我心中明白，是水中女孩冤魂，冥冥之中，襄助于我。大概，她们是想用这种办法，来化解她们心中的不甘吧……”

　　阿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河中女孩，真是可悲可叹……”

　　石生苦笑起来：“天下不公昭然，这样可悲可叹之事，便永远不会停歇。”

　　阿月拍拍石生的手，正色道：“石生，你放心。女子确实不易。但天下不让女子行医，你也行了。天下不让女子习武，我也习了。如今你和我，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了。我们俩要活得好好的，气死那些男人！”

　　石生被逗笑了。

　　她的心，突然就放松了。这么多年来，她战战兢兢的心，从来没有那么放松过。

　　因为她知道，她多了一个朋友。

　　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一个坚定无畏的朋友。

　　她也突然明白，天下不公，唯有无畏，方能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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