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能坐以待毙
得到金钱的加持,在一阵呲呲地响动后,两人桌上的煤气灯终于迸发出了火焰,光线昏黄摇曳,映照出忧郁青年明灭不定的脸庞。
“你看上去有些紧张?”忧郁青年放下杯子,声音低沉地说道。
行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我能不紧张吗……李庆镇定地笑了笑,正打算说话,忧郁青年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自顾接着说道:
“紧张是正常的,任何生灵在迈向超越的旅途中,尤其是在面临晋升的关键节点,都会出现类似的情绪。”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李庆头皮瞬间炸开,那是一种被开盒示众的危机感,自己在这个世界,或者说在这个试炼境中最大的秘密被眼前这个人轻描淡写的点破了!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下意识的,李庆说出了这句话。
忧郁青年按了按手,示意李庆稍安勿躁:“听不懂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该怎么做就行了。”
接着,他又补充道:“就像是一个初入门的观星者,你不需要向他讲述那些复杂关于星体运动的解析方程,也不需要过早地向他展示星河的浩渺无尽,你只需要拉着他的手,点指着天上的某一颗星辰,告诉他关于那颗星辰的一切并让他记住,这对他的帮助是最大的。”
忧郁青年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措辞像是导师循序渐进的教诲,李庆渐渐冷静了下来,大脑从过热到可以正常思考,他斟酌了一下,决定不再做无用的掩饰,说:“您的意思是,您会指点我顺利通关试炼境,晋升超凡者?但我已经失败……”
“砰砰!”、“轰!”
连串的响声打断了李庆的话语,他转头向声音来源地望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或许是隔壁车厢,也或许是隔壁的隔壁,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打斗。
是那位超凡者,除了他以外,李庆想不到别的解释。
但他的对手是谁?在这个肖锦所说的最简单的试炼境中,存在着什么东西能与一位真正的超凡者正面交锋?
“失败不重要,重要的是再次尝试。”忧郁青年将李庆的思绪拉了回来,对于那些响声,也不知道他是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却置若罔闻。
“多一次尝试的机会,命运或许就会因此发生偏转,当然,前提是这段命运的主人还有这个精力与心气。”
铺垫做得差不多了,忧郁青年抿了一口茶,道:“超凡者在试炼境中与在外界是不一样的,在外界,他们可能有各种各样的身份,在社会,你们喜欢用这个词,在社会中饰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具体而言,他们有职业、有工作、会被冠以‘医生’、‘老板’、‘警察’、‘小偷’甚至是‘性工作者’等种种称谓,但在试炼境中,他们仅仅只是他们自己。”
李庆听得云里雾里,他知道这些内容可能很重要,但对于对超凡世界的了解仅仅限于“超凡”二字的他来说,这些浅显易懂的词汇汇聚在一起所组成的话语还是有些过于深奥了。
好在忧郁青年并没有吊人胃口的习惯,他敲了敲桌子,很快切入到当下的事件中:“在这里待上三个小时,等待火车抵达南阳站是一种选择,离开座位,打破陈规,又是一种选择。”
“不论你如何选择,遵循这样一句话总不会有错,”
“从心所欲,不逾矩。”
李庆知道这句话,这是商王朝前期一位伟大到被尊奉为“天纵之圣”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说的一句话,讲的是“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到了最后的七十,才是“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个“矩”就是规矩、规则,说的是试炼境中特殊规则以及自然界的一般规律,比如档案文件背后的两行血字所限定的规范,比如生老病死。
但既然是在规矩之内,又如何能从心所欲?打破规矩去除束缚也属于人类的本能之一,既是与本能相违背,便称不上“从心顺意”。
忧郁青年转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似是对李庆会问出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诧异。
“这是个伪命题,没有固定的答案与标准的回答范式,但好在,还是有规律可循,当你变得强大后,这种规律就会自然而然地在你眼前浮现,而不需要旁人费口舌。”
“以我的经验来看,任何人都处在规矩之中,我说的这个“人”里包括了超凡者,无论你所拥有的超凡之力多么强大,它都只是在扩大规矩所限定的范围,而不是在抹除规矩。”
李庆眉头皱起,这些话不难懂,他只是不喜欢,经对方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超凡者也没有那么深不可测了。
“我得离开了,说话是一件劳心费神的事,今天我说的话太多,超出了预料,”忧郁青年缓缓站起身,他向李庆微微致意,转身就要离开这节车厢。
“等等,”李庆叫住了他,“我该怎么称呼你?”
在听完忧郁青年对“不逾矩”的讲解后,李庆口中的“您”就不自觉的变成了“你”。
忧郁青年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就又恢复正常,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已经忘记了我的名字,在有一段日子里,他们叫我江寒离,但现在,我更喜欢被称呼为陆先生。”
李庆像是被一道雷劈中般,红棕色封面的铜书与那满篇用商小篆刻成的文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当他回过神来时,忧郁青年却早已消失不见,像是蒸发掉的一滴水,无迹可寻
“江寒离……陆先生……你有多神秘,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这一切,正如你所说的,你也不过是活在规则之内而已。”
李庆吐出一口浊气,在近期经历了连番时空交错的幻灭后,他对这些富有浓厚神秘主义色彩的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大惊小怪。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音源的震荡让整节列车都跟着抖了三抖,李庆彪了句国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头部,连忙蹲下身躲到桌子底下。
茶水被打翻,皮包被震落,砸在李庆身上,灯源熄灭,瞬间沉入黑暗的车厢终于不再安静,呯哩哐啷响成一团,在这一阵响动后,就又是一阵寂静,浓密到化不开的黑暗压在众人头顶,泯灭了所有声音。
巨响似乎没有后续,短暂的寂静后,急促的“嗒嗒”声响起,列车员小姐步履匆匆地赶来,用高出平时数倍不止的音调安抚道:“大家不用紧张,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些小故障,目前故障已经排除,列车运行状态良好,运行状态良好,请大家坐回座位,如有需要帮助之处,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说完,列车员小姐又去到下一节车厢,重复上述话语。
待“嗒嗒嗒”的声音经过自己身边,李庆从桌子底下伸出手,摸到了桌上的煤气灯旋钮,轻轻扭动。
一阵比方才强烈许多的“呲呲”声过后,车厢中出现了第一抹光亮,有一便有二,车厢中的众人纷纷效仿,一盏盏煤气灯迸发出一团团或蓝或黄的火焰,驱散了车厢内的黑暗。
那边的战局好像进行到了关键之处,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谁胜谁败……李庆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留在桌子底下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档案文件与报纸。
当目光落在那份档案文件上时,李庆惊讶地发现,在那两行血字之下,似乎又多出了些什么,只是桌下的灯光太暗,不容人看清。
李庆抓起报纸坐回座位,用报纸把桌上的茶水扫到一边,将档案文件放到了灯光底下。
不是错觉,在那牵丝粘连的血红字迹下方,的确又多出了些内容。
抓住文件边缘的手微微一紧,纸张受力凹陷,相比于上次的惊慌,这一次,李庆无疑是要镇定许多。
那是一行崭新的字迹,区别于上方看上去要郑重与正式许多的三行文字,新出现一行字迹以斜体写就,着色淡蓝,在开头的位置还加上了“※”号,以此来彰显其有别于上述三行字迹的次级地位。
“未知的变故发生了,你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将现有的四句话做一个分类,新出现的这句话应当与第一句黑色的字迹归到一类,以区别于余下两句血红的警示性话语。
他们是更倾向于提示,而不是让李庆本能反感地定下更多的规矩。
“我不能坐以待毙,这句话带有一点警示的意味,它与肖锦对这个试炼境的描述背道而驰,但从上一次的经历来看,这些话语必定是有的放矢,其优先级应该在肖锦给出的经验性总结之上,果然,一事一议的原则还是应该坚持的……”
李庆凝视着这五行文字,脑海中的思想斗争前所未有之激烈。
当目光不知第几次落到新出现的那行字迹上时,李庆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