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强出头
扩音器的声音极尽羞辱之能。
先前那些抗争的声音此刻悉数哑了火。
雷荔看得到,那些男兵们脸上除了笑意之外,还有些得意。
他们为成功打压一群女兵的自信而得意,也为印证内心的偏见而得意。
那个乖张的声音确实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能说的话,那就是,蹲在地上的这一片引咎就戮的女兵们,确实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报告,我承认我们的战斗素养与你们确实存在差距。但身为女兵,我不允许任何人践踏我们的尊严。
我不为现在我们的不堪一击找借口,但我们既然敢穿着这身军装来到这里,就是要让自己回炉重造,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的。”
蹲在地上的女兵们没有想到,扩音器里声音的主人也没有想到。
他们都以为,这一切会在无人抗争的情况下告一段落。
所有人都难以理解,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雷荔为什么要这么冒失地站出来。
毕竟,那个声音刚才所说“能够让他尊重的”人里头,自始至终保持战斗准备的雷荔,肯定是其中一员。
她完全可以享受那不提名的尊重,甚至可以暗暗鄙视这些先前不听她劝告的战友们。
这种完全超出所有人预料的行为,在很多人眼里,更像是一种马后炮般的表演——给她们所有人展现宁折不弯的优秀品质的表演。
“尊严?”
扩音器里的声音怔了一下,随即嗤笑道: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尊严值几个钱?我更愿意相信,为了能够活下来,女人会把尊严当成最廉价的商品,去兑换渺茫的生存可能。”
“至于你,我生平最讨厌的两种人,耍嘴皮子的,和摆花架子的。
你好像两种都占了。
所以我决定,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好好收拾收拾你这欠收拾的模样。”
“二号,你的人,你来解决。”
扩音器的声音戛然而止,而拥挤的道路上,被双手抱头的女兵围在中间的男兵,此时却咧开嘴,露出几颗森白的牙齿。
狰狞的笑意让与他对视的雷荔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但骨子里的骄傲还是让她在第一时间做好了战斗准备,同时以警惕的目光锁定对方的身形。
“我生平也最讨厌两种人,高高在上的,和恃强凌弱的。”
雷荔开口的瞬间,被称为“二号”的男兵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他显然不想给雷荔废话的时间,也不愿计划好的流程耽误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口水仗上。
因此,在计划好发挥的力量之余,又暗暗增添了两分力道。
他要一击制胜,用干脆利落的手段告诉所有心里藏着小九九的女兵们,在这一亩三分地,还轮不到她们这些弱不禁风的豆芽菜唧唧歪歪。
直冲小腹的鞭腿带着幻影和风声,在眨眼之间就迫近到雷荔身前。
雷荔自忖这收束了力量的一脚自己可以硬撑下来,但撑过去以后,自己的反击也会变得虚弱无力。
没错,雷荔确实想要反击。
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位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男特种兵的对手。
甚至如果不是对方有意放水,即使这一脚,自己都未必能反应过来。
但,即便知道自己在以卵击石,雷荔也绝对不会投降认输。
她的太爷爷面对装备精良的樱花鬼子没认过输,她的爷爷面对训练有素的修正主义没认过输,她的父亲面对大国支持的大南敌人也没认过输。
干革命,就不能认输怕死。
这是雷家传承了四代的战斗精神。
电光火石间身体后撤一步,躲过对方蓄势一击的同时,雷荔也抬起右腿,想趁对方旧力未去新力未发之际,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招式谈不上什么套路,只是长辈自小灌输的武术和打斗手段,以及团里男兵们显摆时教她的格斗经验,在这种精神极度紧绷下,由潜意识自发展现的作战本能。
脚底是冲着对方右后方胯骨去的,这一下如果踢中,以雷荔的力量和对方的体质,肯定不会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势。但短暂的疼痛和失控的身体,也能够瞬间瓦解对方继续攻击的可能。
男兵原本以为,雷荔确实如自己的队长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个稍微有点能耐的绣花枕头。
但当雷荔躲过他那一脚的时候,这位格斗经验异常丰富的特种兵就知道,自己大意了。
没能一击制胜,回去肯定少不了被队长收拾。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打倒这个刺头女兵。
眼角的余光看到雷荔抬起右脚准备反击的瞬间,他便明白了这个女兵的意图。凭借出色的身体素质和更为强悍的格斗技能,在雷荔的腿脚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二号”便扭转身躯,将踢出去的右腿收回,随即正对着雷荔的脚蹬了过去。
看到对方变招的瞬间,雷荔就知道要糟。
她同样也想把踢出去的腿收回来,然后再找机会游斗。但刚才为了加快出腿速度,她直接用出了全力。
这会儿想要像对方那样举重若轻地将腿脚收回来,已然没有半分可能。
而如果跟对方的腿脚硬碰硬,雷荔知道,自己肯定会吃点小亏。
想想先前自己挺身而出说出那么慷慨激昂的话,此刻如果仅仅两招就被人家给收拾了,不说自己颜面上过不去,恐怕其他女兵也会将自己当成那个扩音器里所说的“耍嘴皮子的花架子”。
腰部使劲扭动的同时,努力降低身体重心,让支撑脚也短暂离开地面,雷荔感觉自己就像一颗飞速旋转的子弹,目标直指对方的支撑脚。
发现雷荔居然会不顾及形象,当着这么多女兵的面使趟地这么丑陋的招式,男兵心里暗暗发笑的同时,也忍不住开始对这个女兵有了些许敬重。
战斗的最终目标就是你死我活,只要能实现这个目标,招式再丑陋一些又有何妨。
更何况,相对弱势的一方如果还把颜面当成首要保护的对象,那失败和死亡也就如影随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