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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为人作嫁实堪怜,前事不忘后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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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无忌在李世民一朝,一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如果非要找一个参照,那就类似于李渊和裴寂的关系,但长孙无忌更有一层天然的亲密感,他是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氏的亲哥哥。

  贞观一朝,能人名人辈出。

  李世民重视魏征,那是因为魏征能让人明得失,正衣冠,知古今,是成为一代明君的必须,是贞观朝的标杆,是纯粹的工作关系。

  李世民拔擢马周于寒微之时,那是因为马周有治国之才,是君王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象征。

  而对于号称贞观贤相的房玄龄,虽然君臣能得始终,相得益彰,但中间一样几起几落,房玄龄也多有如履薄冰之感,和李世民只不过是互相成就一番事业而已。

  但于长孙无忌,李世民就是完全彻底的相信和绝对的信任。

  无条件的信任和相信,是所有关系之中最重要、最彻底、最难得的关系。

  那代表了即使你向我开枪了,我也依然相信,那只是枪走了火而已。

  这是生死相依,以命相交,视为另一个自己的最高级的关系。

  李世民就彻底和绝对信任和相信长孙无忌。

  甚至于在李世民一朝的后期,为了一个长孙无忌,当然,也是为了新立的太子晋王李治的顺利执政,李世民随机应变,因势得导,变更了政府的组织结构和权力构成。

  当时李唐实行三省六部制。

  宰相制早不是汉朝的独相制,宰相也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长。

  李世民一朝实行的群相制,宰相是一个群体,变成了皇帝的智囊团或幕僚群,皇帝成为了高居于上的那个唯一的“一”,升格成帝国的行政首长。

  这种制度,讲究的是对大臣的分权和制衡,避免一家独大,而削弱皇帝之权。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互相制约,各司其职,在李世民一朝已经成为既定的制度,有效运转。

  但当晋王李治成为皇太子之时,事情起了变化。

  因为李治懦弱中庸,为了子孙江山的长治久安,国祚永固,在李世民一朝的后期政坛,他竟然自我否定,改变成法,再次让长孙无忌成为一人身兼多职,成为三省共主的事实上的独相制。

  这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者说已经隐有摄政王的趋势。

  以一国奉一人,信任不可谓大矣。

  这就是长孙无忌在李世民心中的位置,家国皆可托付,。

  无可替代,不容置疑。

  长孙无忌当得起这份崇高而尊贵的信任。

  长孙家族累世贵戚,是代北豪族大姓的代表,长孙氏初为拓拔氏,自先祖以下,代代忠诚奉献于后魏,终于开枝散叶,成为擎天巨孽。

  因为他们一枝是宗族之中的长房,因而更名为“长孙”氏。

  长孙氏的七世祖就是后魏司空,上党靖王,然后,每代都非王即公,或者既富且贵,大都居于人臣的巅峰。

  到长孙无忌父亲这一代,更是出了一个不世出的英雄,他就是“长孙八策”的提出者长孙晟。

  隋朝凭此“远交近攻,离强合弱”八字真言,在短短十多年内,就让突厥内乱,分崩离析,最终向隋朝俯首称臣。

  长孙晟实在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

  虎父无犬子。

  长孙无忌并没有弱了他父亲的名头,何况,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氏,也一样辉映千古。

  长孙氏十三岁就嫁给了李世民,综观其一生,足以称得上是李世民的贤内助。

  她有着清晰的边界感。

  曾经对李世民明确说过:“妾以妇人,岂敢豫闻政事?”

  并且她对于李世民多次让她参与朝政点评,坚持底线,绝不参与,比之杨隋一朝的独孤伽罗皇后,足称恪守本分了。

  长孙皇后虽然不参与政治,但却是一个有政治远见的人。

  她有鉴于历代贵盛外戚,虽然当世之时,或是炙手可热,但大都不得善终,很早就开始布局和谋划,一心想让长孙氏能长治久安。

  核心关键点,就是需要让长孙无忌不要过于膨胀。

  她好几次向李世民进谏忠言说:“妾既托身紫宫,尊贵已极,实不愿兄弟子侄布列朝廷。汉之吕、霍可为切骨之诫,特愿圣朝勿以妾兄(长孙无忌)为宰执。”

  但这也只是她的一个美好的希望,长孙无忌已居于不可不为宰相的境地了。

  他世有重名,博通文史,从小就和李世民交好,李世民渡河入关,在长春宫时开始,就一心一意,全心全意辅佐李世民,即使再大的风浪,他一生之中再没有任何改易。

  历次征伐,长孙无忌都坚定地陪在李世民身边。

  发动玄武门军事政变,以夺取政权,也是由长孙无忌出面和李世民正式挑明。

  最艰难的六月初四,长孙无忌也是亲身参与的九个元老之一。

  其中惊心动魄,千辛万苦,从头至尾,艰难困苦,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李世民登上皇位后,他功居第一,赐实封一千三百户,这已经是除了裴寂,那是李渊一朝的吉祥物外,最高级别的赏赐了。

  长孙无忌并不属于功高震主,需要鸟尽弓藏的类型。

  李世民真心想和他此生长共富贵。

  他也是李世民一朝最早的一批宰相之一,新相之中,长孙无忌的恩遇,首推第一。

  甚至在李渊一朝权倾天下的裴寂,也心虚三分。

  这可以从贞观二年,李世民祭祀完南郊之后,与李世民同坐金辂车事件可得明证。

  当时,李世民邀请长孙无忌和裴寂和自己一同坐车回去,但裴寂推辞不敢坐。

  李世民泱泱大度地说:“以公(裴寂)有佐命之勋,无忌亦宣力于朕,同载参乘,非公而谁?”

  但树大招风,人盛必遭忌。

  长孙无忌也不能免俗,当他因权宠过盛,被人弹劾时,李世民展示出他对长孙无忌特别的和无与伦比的信任。

  李世民将弹劾他的奏章递给长孙无忌,情真意切地说:“朕与卿君臣之间,凡事无疑。若各怀所闻而不言,则君臣之意无以获通。”

  这既是对长孙无忌,也是对他自己的期许和愿望,长孙无忌作为朝臣,在李世民心目中,确实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并且,李世民借此机会,在朝廷之上,光明正大地表示了对长孙无忌不可离间的信任。

  他以充满威严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群臣说:“朕今有子皆幼,(长孙)无忌于朕,实有大功,今者委之,犹如子也。”

  然后,李世民加重了语气:“疏间亲,新间旧,谓之不顺,朕所不取也。”

  李世民在朝堂之上,大臣之间,明确表明了心迹。

  终其一朝,他也兑现了当初的诺言。

  李世民,是一个值得托付的明君,长孙无忌,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大臣。

  但这一次,长孙无忌要和李世民唱反调了。

  他不同意立魏王李泰为皇太子,坚持要立长孙皇后的另一个儿子,晋王李治为皇太子。

  最高层意见出现对立,立李泰或是立李治,似乎都有道理,李世民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但废太子李承乾的一番话,让李世民做出了诀择。

  在李承乾被贬黜到黔州以前,李世民给了李承乾一个辩解和告别的机会。

  李承乾抓住了这个机会,让这次告别,不仅成为自己的告别,同时,也变成了李泰的告别。

  太极殿上,李承乾知道事已至此,再无挽回的余地,但自己本来是这个国家天经地义的皇太子,未来堂而皇之的皇帝,现在被魏王李泰阴谋诡计拉下马来,实在心有不甘。

  李承乾利用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反击了李泰。

  这让李泰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李承乾只讲了一番合情合理的话。

  他对着李世民,既不甘心,又心怀怒意地说:“臣贵为太子,更何所求?但为(李)泰所图,特与朝臣谋自安之道。不逞之人,遂教臣为不轨之事。”

  最后,李承乾掷地有声地说:“今若以(李)泰为太子,所谓落其度内。”

  也许,李承乾此话是真实的心境表述,又或者,背后也有李泰的竞争对手,李治一系人马,尤其是长孙无忌的影影绰绰。

  李世民从基层一步步成长,凄风苦雨,多所见闻,对于世道人心,有着超乎寻常的判断和感悟。

  他一下子掌握到其中的决窍,也豁然开朗。

  不能以一太子之位,而让李唐的朝廷分裂,否则,必遗后世之忧。

  他立即做了一个选择。

  李世民回首对侍臣们说:“(李)承乾言亦是。我若立(李)泰,便是储君之位可经求而得耳。”

  他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李)泰立,承乾,晋王(李治)皆不存;晋王(李治)立,泰共承乾可无恙耳。”

  李世民心中终是不忍心在自己儿子身上,再来一次兄弟想残,自己已经背负了几十年的重担,孩子们,就不要再挑上肩了。

  于是,李世民下诏,将魏王李泰幽禁于将作监。

  在诏书中,李世民明确表示:“遂使文武百官,各有托附;亲戚之内,分为朋党。朕志存公道,义在无偏,彰厥巨衅,两从废黜。”

  并且,为了永绝后患,李世民给子孙后代,立了一条规矩。

  他高瞻远瞩地道:“自今太子不道,藩王窥嗣者,两弃之。”

  李世民大手一挥:“传之子孙,以为永制。”

  李世民想以立李治而让李承乾和李泰两全的处理方法,达到了部分目的。

  李承乾死于贞观十八年,那时李世民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出征高丽。

  李承乾卒于徙所,时年二十六岁。

  而李泰则在晋王李治登基成为唐高宗后三年,薨于郧乡,时年三十二岁。

  现在,李治似乎成了皇太子的唯一人选。

  但李治的皇太子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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