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以血作饵
瑞雪之所以预兆着丰年,是因为融雪之冷可以冻死深藏于地底的虫卵。
雪下越大,化雪越深,冻死的虫卵越多,来年的害虫越少,粮食越容易丰收。
不过,天寒地冻并非只是针对害虫,而是累及万物。
瑞雪之瑞,同样会害死益虫。瑞血之血,同样会包含无辜。
风沙的命令是:将吴家全家押赴刑场,成年男丁开刀问斩,妇人陪斩。
全家押赴刑场。意味着老弱妇孺,亲眷外室,仆役婢女,一个不漏。
成年男丁开刀问斩。意味着除开妇人和未成年的孩童,全部斩首。
妇人陪斩,意味着除开未成年的孩童,所有人都要过上一道刑场。
陪斩并不是陪在旁边看家人被斩首那么简单。
同样也是五花大绑,押上刑台待斩。
一旦喝令行刑,陪斩的人和该斩的人同样被拉着头发伸着脖子等待挨刀。
只不过该斩者实刀,陪斩者虚刀。
陪斩之人事先并不知道自己是陪斩,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家人,甚至亲密的爱人头颅落地,腥热的颈血喷在脸上、溅上眼睛。
怎能不令人窒息?
这时,再轮之开斩,一刀呼啸而下,直奔后颈。
尽管虚挥,比真还实。多数人会吓得屎尿齐流,当场晕厥倒地。
心灵饱受煎熬,意志遭受摧残,绝不啻于亲自死上一回。
所带来的恐惧,感受到的羞辱,甚至比死亡有过之而无不及。
噩梦将会伴随终生,至死方休。
风沙还有命令:一炷香杀一个,杀光为止。
这是故意杀给很多人看的,更是以血作饵。
意在震慑宵小,宣告存在。更是在引虎咆哮,诱狼疯狂。
虎狼之血才是真的瑞血,兆丰年那种,也是他真正要射的标靶。
他已经挽弓搭箭,张弦如满月,蓄势待射。
只等猛虎下山,疯狼冒头,来个箭无虚发。
……
凌晨时分,抄家拿人,意味着多数人都在熟睡之中。
直接从温暖的被窝中被人野蛮地揪起,劈头盖脸一顿拳打脚踢,赶至严寒的室外。无论男女老幼,何止衣衫不整,有些人几乎没穿,也没有机会穿。
女子泣啼,男子畏缩,孩童哭闹,不乏鼻青脸肿,不乏浑身是血。
胆敢反抗的人,早就被硬打到腿软。胆敢叫嚣的人,早就被硬殴到嘴软。
无论男女皆被绑缚成串,男子一串,女子一串,足有数百人之多。
一个个瑟瑟发抖,仿佛待宰的羔羊。
一路上顶风冒雪,无不冻得脸青唇白,又被鞭抽刀赶,当真凄惨。
本来天冷下雪,又是清晨,街上没有那么多人。
然而如此情景,阳翟前所未见,自然有人呼朋引众。
士卒一路押解进城,引来一路尾随,而且越来越多。
码头上人更多,一众挑夫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围来观看。
杨副指挥使临时征用了街边的几处商铺和仓库,把吴家人赶鸭子似的赶了进去,又让士卒在码头外搭台竖栅,很快便修造起简易的刑台,围出刑场。
与此同时,马玉怜带着一个剑侍赶回来向主人复命。
马珂润则带着另外两名剑侍解救并安置受囚的闽女。
马玉怜跪坐在主人的脚边,将粮仓的所见所闻大略说了,主要是说闽女的惨状,最后恨声道:“婢子想要监斩。”
风沙瞟她一眼,摇头道:“不行。”
马玉怜睁大美目:“为什么?”
风沙淡淡道:“你心太软。”
马玉怜挺身道:“您是没看到当时的场面,他实在太可恨,婢子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
风沙还是摇头:“你就留在这儿远远看着,该让你出气的时候,我会让你出气的。”
马玉怜咬了咬下唇,仰脸道:“他,他还羞辱婢子,很是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她本来不想跟主人提这事的,为了能够亲自报复,忍不住说了出来。
风沙歪头道:“是吗!他都说了些什么?”
马玉怜红着脸摇头。这要是说给主人听,说不定主人会对她心生膈应。
风沙不悦道:“要你说就说。”
马玉怜后悔极了,忙道:“总不过是一些污言秽语,婢子着实不敢污了主人的耳朵。”
风沙嗯了一声,转视窗外:“监斩不是什么好活,我担心你受不了,还是留下陪我吧!”
马玉怜有些不服气,终究没胆子不依。
这时,下方一阵轰动,刑台已经搭好,几名士卒将五花大绑的一男一女架上台去,押着跪下。两名彪悍的汉子扛着长柄大斧立于两人身后。
监斩人拿着一份文牒,报上待斩之人的身份与姓名,罪名是里通外国,勾结南唐奸细,意图图谋不轨云云。
围观的众人大哗,吴家多大的势力?在阳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居然是吴家的小少爷和新娶不久的妻子。
一时间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哄哄闹闹,非常嘈杂。
码头的内外,还有神情各异的一些人,或呆若木鸡,或惊骇无语,或凑头低语,或匆忙报信。
总之,阳翟的暗流开始涌动,蛰虫全被惊醒,一场风暴正处于酝酿之初,恐怕很快就会席卷。
军中行刑,没有那么多讲究。
斧手慢慢地点起了一炷香,快快地喝了一口酒,二话不说,手起斧落。
斧头一抬,人群便凝神屏息,眼见血练高扬,四面八方发出哗地一声。
这可是吴家的少爷,平日里趾高气扬,他们这些挑夫别说靠近,连直视的资格都没有,居然真的斩了?死得像条狗一样。
不少人大声叫好,亦有人咬牙拍手。
或许曾经受过吴家的欺负,或者受过这位小少爷的羞辱。
总之,确实有些人感到酣畅淋漓,倍觉快意。
陪斩的少妇全身上下只有一层轻薄的里衣,尽管发乱素颜,脸上泪涕斑斑,仍然相当貌美,更是肌肤如玉,春光无限。
附近太多人在看着她,多是男人。
她似乎能感到一道道色眯眯的视线,随着无孔不入的寒风钻入薄衣,一寸寸地刮过她的肌肤。她几乎感觉不到寒冷,只有热透全身的羞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