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变质的心脏
利昂攻打山隘失败,阿尔卡莫军正中弗克斯恩军下怀,一万人的部队被落石砸得溃不成军。阿尔卡莫军的所有人都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在人群仓惶撤退之时,弗克斯恩军于混乱中逮捕了利昂。
没有了领头人的部队并不知道他们失去了领头人,当灾难来临之际,早已厌倦了战争的阿尔卡莫士兵人人都是领头人,举旗之人犹如经不起逆风的墙头草,逆风一来他便像是抛下了垃圾一般将旗帜掷于杂草丛生的乱石之中。
性命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旗帜一倒,原本为数不多的勇气就如风中残烛,风一吹勇气便跟着保家卫国的誓言一同与正义消散得无影无踪。士兵的胆魄甚至比不上此时正在玛卡门前叫战的佣兵团,或许正规与非正规并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标准,只是掩盖某种谎言的工具。
看着溃乱的军队,利昂早已料到了自己的下场,因此面对弗克斯恩方人员的逮捕,利昂并没有多加反抗。他就只是被按倒在地随后简单的挣扎了一下以示自己是勇敢的,便不动了。
这有点不像是利昂的作风,却又像是他的作风,因为利昂是个聪明人。利昂不反抗,是因为他明白反抗是无力的,是作秀的,是强行表现自己的不屈的,但这种世俗价值观上的道义在如今看来实在可笑,利昂心知光靠道义无法扭转当下的局面,所以他不反抗,因为反抗是多余的。可利昂在战场上虽勇敢,但他在某些方面却有些胆小,他害怕世俗的眼光。利昂担心此战的败北就是他命运的终点,倘若未来的游吟诗人在吟唱故事时将他当作反面素材,这可真是够丢脸的,所以因为胆小他选择了反抗,就像是我之前说的,利昂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的。
弗克斯恩军逮捕到利昂后也没有在山隘久留,他们押着利昂便通过山隘抵达了安置在格林姆斯比阵内的营地前。幸运的是艾塞斯坦依旧在军营之中,因此利昂进入营帐后就遇见了此人。
利昂身为伽尔亚公爵手下的将士,艾塞斯坦身为弗克斯恩的领主,两人的见面相当于是两军头领的见面了。不过本次的见面并不平等,艾塞斯坦属于胜利的那方,利昂属于战败的那方,因此利昂刚见到艾塞斯坦,他的膝盖就被弗克斯恩军的士官踢了一脚。利昂被迫跪在了地上,士兵按着他的肩膀以下令的语气对其说道:“在你面前的就是弗克斯恩城的领主,艾塞斯坦大人。”
利昂的头盔早已丢失在了战场上,他右侧的肩甲被剑刃削去了一角,左侧的肩甲直接不见只剩下了内部的布衣。起初艾塞斯坦没有看清利昂的脸庞。他以为眼前这个头发凌乱,灰头土脸的男子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俘虏,因为并没有理会对方而是问士兵们,山隘如何了。
士兵们回答艾塞斯坦说阿尔卡莫军趁着大雾进入了山隘,他们的行动被巡逻的天马发现,弗克斯恩军得知后启动了安置在山隘中的陷阱,这才打得阿尔卡莫军溃不成军。
士兵说罢面朝艾塞斯坦抱拳道:“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倘若不是天马部队,我恐怕这些人真的会借着大雾偷偷通过山隘,这后果可不堪设想。一千人打败八千人,加上我们抓获了敌将,阿罗特从前可不曾有过如此的胜举,此战堪称传奇。”
一听到士兵提起了阿尔卡莫军的敌将,艾塞斯坦脸色一变他赶忙看向了利昂,“此人是对军将领?”
“此人正是利昂!”士兵说着楸住利昂的头发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利昂仰着脸,他的眼珠子向下翻着,以极其愤怒与暴戾的眼神盯着艾塞斯坦看着,这神情像是恨不得立马杀了艾塞斯坦一样。
艾塞斯坦挥了挥手,他令士兵们放开了利昂,随后他走到了长桌旁。和他想的一样,士兵们一放松利昂便想要起身朝着他扑来,不过营帐内都是弗克斯恩的人,利昂还没有彻底站起身子他就立马被按了下去。
双手被束缚住了的利昂像疯了似地朝着士兵的手咬去,士兵一躲利昂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可是士兵手臂上穿戴着臂甲这哪是利昂能咬得动的,不过就算如此,利昂依旧像是不怕疼一样死咬着士兵不松口。直到士兵一挥手甩了他一巴掌后,利昂才松开了嘴,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随后半颗牙掉落在了地上。
艾塞斯坦看着这一切,他突然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对吗?”
利昂听到此话后抬头看向了艾塞斯坦,他的眼中依旧充满了愤怒,直到艾塞斯坦提起了利昂的过去后,利昂眼中的怒火才逐渐平息为了惊讶。
“你以前也和这里的人一样,是弗克斯恩人。生活在最外圈,我认识你的父母。”艾塞斯坦说着再次挥了挥手,士兵们见此松开了利昂。
不过这次利昂并没有继续反抗,他跪在地上盯着艾塞斯坦看着,当艾塞斯坦以为利昂是想要继续听下去时,利昂却低吼道:“别胡说八道了,我可从来没有。。。”
“这里是你的故乡。”艾塞斯坦打断了利昂的怒吼,“我知道在你们的心中,你们生活在弗克斯恩城最外圈人的心中,弗克斯恩城就是一座占地面积大了一点的监狱,对吧?我也曾听闻过流传在你们之中的话语,强权带来独裁,我给领地下达了严厉的法规,甚至规定了所有人的吃穿与外出。这些法规给你们的感觉就像是寒冬里的钢铁,冰冷触不可及。我不知道你是否对他人提起过你从前在城内的生
活,但在你眼里生活在弗克斯恩城一定是一种耻辱,对吗?”
随着艾塞斯坦的讲话,利昂逐渐平静了下来。艾塞斯坦接着取出了一把匕首,他拿着匕首来到了利昂的身前,蹲下身看向了他,“弃子遗孤,伽尔亚收养了你,他可对你说过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利昂咬了咬牙,他对艾塞斯坦说自己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艾塞斯坦并没有打算放过利昂,他接着开口道:“你不愿意说,但你一定知道。那个时候你应该有这么高。”艾塞斯坦说着伸出手以士兵腰部的高度作为水平线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小孩别说是记忆了,立场与理念恐怕都已经初具雏形,要说你不明白我是不相信的,至于你父母的事情你一定知道一点,不过恐怕很让人绝望,所以不愿意提起来吧?”
艾塞斯坦的一席话撕碎了利昂仅剩下的尊严,他怒吼道:“你既然已经取出了匕首,要杀要剐赶紧的,然后向外宣扬你的功绩吧,就说阿尔卡莫城的将领死在你的手中,这就是你想要的,拖着是觉得耍我好玩吗?还是说你不敢亲手杀人?你这个懦夫!”
艾塞斯坦见利昂依旧不愿意接受现实,他起身在原地转悠了几步,随后他指向营帐的入口问利昂说:“从这里出去就是格林姆斯比镇,往东是王国大道朝圣者之路,以前也叫做赎罪者的道路。你们说的没错,弗克斯恩城从前就是监狱,大一点的监狱罢了。从阿尔卡莫城移送来的囚犯们可都是被送到了弗克斯恩城来的。其中也包括你很熟悉的异教徒们。”
艾塞斯坦说着用匕首的手把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他思索了一会儿后继续开口道:“异教徒,也就是你誓死效忠的公爵大人要铲除的异端。可他们本就与世无争,只不过是信仰了魔神而已,有赶尽杀绝的必要吗?你说我是懦夫,这点你说对了,我确实没有胆量与勇气对普通人下手,可是伽尔亚在这方面可比我勇敢得多,他为了所谓的理念可以放弃任何人,也可以送任何人莫须有的罪名。”
“你放屁。”利昂至此总算是不再沉默了,当艾塞斯坦反复羞辱和污名伽尔亚时他选择了极力的反驳,“公爵大人才和你说的不一样,这一切都是为了王国的利益!”
“我看只是为了王室的利益吧?而这王室的利益也只是为了公主的。”艾塞斯坦戳中了利昂话语中的弱点,此话犹如正中标靶的箭矢,利昂想要反驳却反驳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塞斯坦冷笑着。
“可是公主如今下落不明,数万人的牺牲化为了泡沫,当下的我们离开后,后面人的记忆断流,一切都灰飞烟灭,像是不曾发生过的一样。”艾塞斯坦说罢以严厉的目光看向了利昂,“而这数万人的牺牲,你父母也在其中。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放弃任何人,哪怕是亲人,这就是他。”
艾塞斯坦说罢再次蹲下了身,他掏出匕首正对了利昂。当利昂以为艾塞斯坦真的打算下手,而他也闭上了眼睛准备受死之时,利昂突然感到双手一松,等到他睁开双眼才发现艾塞斯坦并没有用匕首割破他的喉咙而是割断了捆绑着他双手的绳索。
“走吧。”艾塞斯坦说罢站起了身子,他背朝利昂说道:“当你看清他之后再过来,不过等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还能有机会来到这里吧。”
利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明白艾塞斯坦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愿意相信伽尔亚就是艾塞斯坦口中的那种人。但是还没等到他多想,弗克斯恩的士兵便推着他离开了营帐。
大雾早已消散,室外的阳光照耀在利昂身上,令他感到格外的刺眼。顶着日光,利昂一步一顿地行走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巡逻部队没有阻拦利昂,随着士兵将他往前一推后,营地内的众人站在远处,任由利昂离开了弗克斯恩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