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族
在幸存者营地中，李澄作为阿卡胡拉的首脑在这里会见了萨克多斯切西卡公爵。守护者军团和城防军成功的在城市废墟内部打通了道路，在几个街道完成了会师。
尽管之前的仇恨依旧存在，不过双方军队都进行了最大的克制，不少城防军也对雨林士兵主动做出了忍让，气氛目前保持在和睦当中。
大议会成员在动乱中几乎死伤殆尽，作为暂时的城市代表，切西卡公爵感谢了阿卡胡拉以及周边部落对整座城市的救援，当然这些口头上的感谢实际上对于李澄来说已经不甚重要了。
他看着这座城市，这一次，总算可以在这里的大街上轻快的走一走了，尽管已经大变模样。
这里的市民尽管很是艰难，但依旧在道路两边欢迎了李澄的到来，鲜花铺满了大道，人们知道，是这位大酋长拯救了他们。
一些城防军尽管很不情愿，但仍旧保持了沉默。
几乎每一家萨克多斯的军事氏族中，都有家人死在了那场阿卡胡拉战役中，所以也不要指望城防军会对自己有什么良好的态度，李澄对此莫不在意。
接下来，还没等李澄多考虑一下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一个不好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数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在全速接近萨克多斯，数座移动城市在大漠上掀起浓浓烟尘，遮天蔽日。
同时斥候报告，东方的高原上，太阳的光芒也同样投射不到大地上，“一片肃杀的军队整齐踏过沙漠。”斥候如此描述他看到的景象。
北方的铁骑也已经压降过来，黑压压的大军走到了萨克多斯北面的戈壁上，旌旗猎猎，黑云弥漫，铁戈在沙土上行进。
仅仅几个小时后，李澄就在萨克多斯接到了最后通碟，他们的退路已经被截断了，几十万大军，外加数十艘炮舰团团围困了萨克多斯。
是萨尔贡王族们，他们的大军开始行动了，根据切西卡公爵的说辞，这是德利王族，维多利亚总督区，和默罕默德王族的联合行动。
“城市以及其中的外来军队都必须立刻缴械，在默罕默德苏丹的统治下，你们的行为已经触及了苏丹陛下的底线，在24小时内，城市需要重归苏丹陛下管辖！”——默罕默德王族最后通碟。
萨克多斯是默罕默德王族的领土。
在萨尔贡，移动城市数量稀少，任何一个王族都不会坐视自己麾下的移动城市出现问题，更不用说被谁夺走实际控制权了。
在天灾之下，他们尚能妥协，但是在天灾过后，阿卡胡拉的人们出现在这里，无疑已经被视为领土入侵了。
毋庸置疑，面对几十座移动城市和蜂拥的炮舰组成的萨尔贡战争实体，这不可能抵抗，抵抗也没有意义。
李澄沉默下来，命令雨林军团放下武器，迎接王族军队进入城市废墟。
虽然不甘心，但是李澄不得不承认。
神明，个体意志，以及弱小的阿卡胡拉。
在泰拉的国家面前。
狗屁不是。
……
12月4日，默罕默德王族内陆城市【卡普利昂】，德利王族城市【莫索瑞恩】，萨克多斯三城对接，维多利亚“破浪号”炮舰停靠马伦斯港口，暂时宣告联合接管萨克多斯。
王族大军正式入城，精锐的王族近卫军昂首端着金鼎盾牌，身上熠熠生辉的黄金甲在日光下折射出别样的光彩。蒸汽甲胄再度走上废弃的街头。
他们宣扬着自己的功德，自诩为城市的拯救者，骄傲的昂起头颅走在大路上，一边走一边轻蔑的注视着这座残破的城市，他们正在目睹着一群弱者。
一群被天灾摧毁的弱者。
对感染者的肃清和屠杀开始了，按照苏丹默罕默德二世的命令，对感染者的清理必须在24小时内完成，任何萨克多斯内的感染者都不允许出现在哈姆斯帕夏的视野中！
任何血液源石结晶密度超过17u/L，以及体表出现源石病灶的人，都必须被处以闸刑！
“真是荒谬！我们被天灾威胁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和怪物奋战的时候，英勇的王族军队又在哪里？？”
“难道苏丹陛下的大军，只是作为暴君摧残子民的工具吗？”
人们如此奔走着，痛斥王族军队的无耻行径，但在说出这话的人被割掉舌头千刀万剐之后，这股不平的风气也就被驱逐下去了。
人们早已习惯贵族的压迫，他们漠然的看着王族大军踏过自家的废墟，抓起一个个“感染者”，像是不折磨人就活不下去一样，割掉他们的手脚，看着他们倒地而死，就像憋死的鱼。
根据不完全统计，在王族大军入城的第一天，大约有四万名感染者被处死，其中至少有五分之一的数量是落魄的乞丐，和感染者被一同“洁净的”烧死。
“猪猡一样的感染者没有价值，他们不配活在苏丹统治的荣光下，我们甚至不屑于用刀砍下他们肮脏的头颅，剜出他们腐坏的心脏！”——德利王族召令
阿卡胡拉秘密庇护了许多感染者，李澄在萨克多斯外围建立了一处“感染者清理集中营”，表面对王族们宣布会处决他们，然而私下里却将他们安置在每一个安全的房间中。
李澄默默哀叹，这也是他力所能及的，现在为这里的感染者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雨林的感染者被隐秘的保护起来，自己的人不能受到威胁，但是那些留在废墟中的，李澄就爱莫能助了。
……
阿卡胡拉感染者集中营，中央营区。
可莉莎微微活动了一下臂膀，这段时间的酸麻感已经逐渐消除。
她正在适应矿石病带给她的彻骨疼痛，但是心理上的适应，恐怕还得持续很长时间。
就连现在，可莉莎对别人议论起感染者，还是会心生恐惧，担心下一秒钟，那些议论者就会转而变成施害者。将她强迫着抓到什么地方折磨死…
她心情低沉了不少，伴随着口哨声，走出了这个窄小的“牢房”。
今天是大酋长视察的日子，可莉莎有所耳闻，萨克多斯事件需要解决。现在的争端变得激烈起来。
四方会议即将开始，萨克多斯周边部落，阿卡胡拉，德利王族，默罕默德王族，以及维多利亚总督区会在萨克多斯的废墟上讨论这座城市剩下两百三十万人的归属，以及阿卡胡拉的具体问题…
是的，和萨克多斯问题一样，现在也衍生出了阿卡胡拉问题。
同所有领土争端一样棘手。
阿卡胡拉进入了王族的视线，它想要在会谈中谋取独立。如果能脱离萨尔贡自行建国是最好的结果，如若不能，可莉莎料想李澄也应该会尽量让阿卡胡拉变为自治领。
自己的归属，也就大概是最近几天的事了…可莉莎暗自挖苦起来，如果雨林军队撤走，等待着她的无疑是一轮新的迫害。
该怎么办呢？
或许现在自杀给自己个痛快，还能免于被王族刽子手折磨的不成人形，可莉莎悲哀的默默想着。
“大酋长来了！！”
集中营中被保护的感染者纷纷欢呼起来，他们热诚的朝卫队投去视线，对于这个对感染者有很强亲和力的统治者，已然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救星。
可莉莎被狂热的人潮弄得微微咋舌，心思微动，还是几步从人潮中退开了，如果在这里弄伤自己就不好了。
正独自走开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呆一会儿，一个雨林斥候就在她面前站定，微笑着开口：“可莉莎小姐，大酋长找你。”
“……知道了。”
可莉莎心思微沉，心底略感讶异。
对李澄，她的评价很高…这毋庸置疑，至少在她的认知中。能把一片土地统治的如此有活力的人，在整片大陆也为数不多。
大多数领主的臣民都是死气沉沉的，每天麻木的干着自己的事情，对上层的政策一概不过问，倾向于把问题抛给自己。
他则不同，至少可莉莎没看到哪怕一个他的政策是荒谬的，就凭这一点就胜过大多数的萨尔贡贵族了。
那么，这样一个人，对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的领袖，找她干什么呢？
可莉莎不太确定…自己大概也没做什么出彩的事能值得他关注，而且在天灾中，她反而还麻烦大酋长救了自己。
“大酋长，可莉莎小姐带来了！”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她跟随着雨林斥候的步伐，缓慢的走进了一个房间。这里的空气很安静，斥候行了个礼，就走开了。
可莉莎不敢抬头，低头颤颤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在这种独处的气氛下，她还是很紧张的。
似乎沉默了一会儿，也可能很久，可莉莎才听到面前的男人幽默开口：“好像第一次见到你，你也是这样不开口的样子。”
“唉…我长的没那么吓人吧，别总是垂着头，这会让我对自己产生怀疑的。”
可莉莎闻言惊慌，连忙抬头：“啊…不是。”
“我…我没有。”
李澄释然摆了摆手：“别这样，我们也不算是陌生人了。”
“别来上下级那套了，我不喜欢，太生疏。”
“只是作为朋友的立场，我来看看你而已。”
“哦…”可莉莎微微结舌，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李澄还是无法不注意到少女右肩那狰狞的源石晶簇，眼底微寂，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臂。
“呃…李澄？”可莉莎身体抖了抖，靠近过来的青年让她不由得脸上温热起来。
“别担心，我帮你。”李澄略微一笑，出言安抚了她。
“很疼吧，一会儿会好一些。”
可莉莎感觉到法术的波动，一股股的热流在输入自己的手臂，可莉莎暗自疑惑起来，不由得开口：“这是什么？”
“可以缓解矿石病的法术。”
李澄默然解释道，他似乎也没注意，这句话给面前的少女心里造成了多大的惊骇。
“欸…啊啊？”可莉莎目瞪口呆，身形一抖差点没栽倒。
“不是吧！怎么可能有这种法术…”
可莉莎刚想反驳些什么，随后她就怔住了，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肩膀…似乎真的不疼了。
李澄的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等到精确的控制粉碎了她体内最后一点积聚的大型源石后才告一段落，重重出了一口浊气。
“好了，不过这依旧不能根治…也就是缓解痛苦和压力。”
“加油吧…你会好起来的，坚信矿石病并不是无药可治，这种信念没准就能让你坚持到解药发明的那一天呢？”
李澄温和的话让少女点头，她微微退了几步，现在的情况变得微妙起来了，叫她过来就是说这些吗？
“……谢谢你。”可莉莎低低开口，随即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其实，不算太难忍受，不需要担心我的。”
说起来，好像他一直都在帮自己，自己也就只能奉献几句微不足道的谢谢了，想到这里，可莉莎的脸色窘迫起来。
李澄随即严肃起来：“好了，这次是来跟你说正事的，听艾米说，你对哥伦比亚很向往？”
“我都知道了，顺便现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对感染者的迫害太过严重，我已经让菲利克斯安排了。”
“我会把你送上热洛内的专车，随后在伦蒂尼姆换乘远贸炮舰，在哥伦比亚的委内州停靠，在哥伦比亚境内你想往哪里走都很方便。”
可莉莎闻言呆住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表情复杂纠结。
她的心底生起一股闷闷的感觉，不禁脸色微变，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度垂下头去，不停的绞着手指。
李澄没有注意到少女微妙的变化，依然自顾自的想了想，接着补充道：“此外资金也给你们准备好了，想必足够你们五年的生活费。”
“嘶……不过听说哥伦比亚物价高来着？唉，总之再给你多加点吧。”
“出发时间就在后天，到时候我会安排的，你和一些有意愿的感染者就一同出发吧。”
李澄温暖的笑着，让可莉莎的心里更加不知所措，同时心里也沉了沉，鼻子酸酸的。
见可莉莎没有回应，李澄心下纳闷，也就当她答应了，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好好生活，没准以后我还会到哥伦比亚去看你。”李澄促尔打趣，随即将那张车票递给了她。
她木然的接过这张车票，仿佛就是通向自由的门票了。
自己真的要到哥伦比亚去吗？
明明之前担心的问题不存在了，在那里，自己也有信心靠自己活下去。
但是…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
去那里…又要做什么呢？
可莉莎咬了咬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澄松了口气，最后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那…就这样，我就走了？”
“以后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我会记住你的，有过这么一个人，和我共同讨论过法律道德，以及一些新奇的知识。”
“希望我说的理论，你不要太在意，更不要真的去做些什么事来，现在的时机根本不成熟。”
“我终有一天会让感染者的反抗之火点满大地，但不是今天。”
“……再见，可莉莎，希望你的新生活会美满幸福。”
李澄有点难受，重重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迈步向外走去。
真讨厌。
就这么打算把她扔开了。
看着从眼前飘过的人影，可莉莎感觉内心像是有什么在猛烈宣泄。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未来，什么前途，什么为了自己好。
自己其实已经…喜欢上他这里的生活了，这比什么都来的可贵。
自己被他描绘的场景吸引，被他想要去奋斗的理想点燃了新的斗志，当她本以为自己就这样的时候，他又狠狠拉了自己一把，把光明和温暖带给自己。
而现在，他又要跟自己说，他打算终止这一切，把自己送往远方。
可莉莎不知道她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哥伦比亚或许是个好归宿。
但是如果他现在默认了，她相信，她会后悔一辈子。错过自己寄托的理想，让自己抱憾终身。
咔嚓，那张车票在手心被卷成一团，变得皱皱巴巴的。
随即李澄感觉自己的袖子被狠狠地拉住了，他莫名的回过头，就看见满脸泪水的可莉莎，心下微微惊愕。
“……不要丢下我，好吗？”
“我不去哥伦比亚。”
“李澄……”
可莉莎嘴唇微颤，泪水沿着精致的脸蛋滑落，滴在质朴的胸衣上，浸染出一道细长的泪痕。
“带我走吧…”
“除了你，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