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报复
“陆师叔祖，陆师叔祖，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队伍里有小孩子就是好，感情都是情真意切的，陆仁甲躺在林家堡门口，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用心灵感应告诉王小虎：“师叔祖没事，去找你师傅和逍遥大哥他们玩，师叔祖在等人，一会就好了。”
他说的中气十足，王小虎便相信，欢快地跑去找李逍遥玩。
在围观群众眼中，陆仁甲对这孩子嘱咐些什么后往地上一躺，孩子便跑开到同行人怀里，同行人抚摸孩子的头，不忍心再往这边看一眼。
谁忍心看？陆仁甲拉了两张横幅，上一张写的是“武林盟主纵女行凶，无辜路人惨遭伤害”，下一张写的是“昔日江湖风气不再，明日人命亦分贵贱。”
这种博人眼球的碰瓷标题党，鬼才要看，不认识不认识。
陆仁甲就躺在横幅底下，躺之前铺上苏锦和兔绒的毯子。
造型弄得很逼真，但是他时不时动一动调整姿势，还要弄个痒痒挠偶尔伸进衣服挠挠，也就逗逗王小虎。
他躺的是林家堡正门中间，横幅没撑支架，挂在人家城堡大门上。
这可是武林盟主所在，一天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人，谁看不出这人有心找事，干脆围在这里，早有人通知过管事，偏偏那能被风吹得飘扬的横幅活像生了根。
陆仁甲五步之内，更是无人能近，会被一股柔力推出来。
到这一步，事情才开始有趣，林天南再怎么不愿意接这份烂摊子，也不得不本人出面。
当林天南出来准备正面找事之人时，陆仁甲正一个人煮着火锅唱着歌，旁若无人地在林家堡大门口等待开饭。
林天南看上去就是个蓄须的古代大叔，很传统的国字脸，锦衣华服，养气功夫还算可以，对陆仁甲的行为目不斜视。
他笑呵呵地问陆仁甲：“朋友到底想要什么？林家虽不是富可敌国，应该还能拿出朋友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就算林家没有，礼部刘尚书也会有，就算刘尚书没有，蜀山当代掌门独孤剑圣与你相交莫逆，也一定拿得出来？”
陆仁甲夹起一片肉，在锅里按下水默数二十个数，吸溜吸溜吞进去，半点不影响他呛林天南：“我看上去像是不知道你背后背景，被人指使来找你林家麻烦的傻子吗？”
远处的李逍遥偷偷和酒剑仙说：“原来师叔祖有自觉……”
回头就给你加练！
林天南还是耐心地试图和陆仁甲沟通：“朋友今日为何而来，与何人有关，林某并不关心，不知朋友要如何才愿意从我林家堡门前离开？”
陆仁甲嘴里塞满虾饺和蟹黄丸，慢条斯理地咀嚼好一会，感受到食物最原本的鲜香甘甜充斥口中，满足地闭上眼睛。
好一会才给林天南回应：“林堡主客气，好风度，好涵养，陆某自愧不如，可是陆某要的东西，林家堡怕是真的给不起，陆某何必枉做小人，提出无法达成的要求？”
林天南盘腿坐到陆仁甲对面，笑容依旧：“朋友姓陆？恕林某自大，还请陆朋友先提出要求，再说林某能否达成，如何？”
说完以后，这家伙居然十分不客气地并指作筷，若无其事地一指，一挑，半颗脑花凌空飞到林天南手中。
看上去林天南可能是想稍微亮一手他威震武林的剑指双绝，秀一下对内力的操控，没想到陆仁甲口味这么重，哪怕现代人也不一定敢吃这东西。
林天南微微一僵，硬着头皮吃下一小口。
脑花香滑细嫩，本就是美食，加上陆仁甲的锅底是番茄锅，锅底本身味道就很好，脑花入口便化作流体滑入食道，克服心理障碍后大部分暗黑料理味道其实都不错。
对这种想吃又抗拒的行为，陆仁甲翻了个白眼，好像谁稀罕请你似的。
“别朋友朋友地叫，江湖上从来是朋友二字最贵，今日喝你一壶酒，明天便要为朋友赌上一条命，还有，陆某不姓陆，姓陈，若林堡主能答上陆某三个问题，陆某便说出离开此处需要的条件，如何？”
不愧是老江湖，完全无视陆仁甲给出的无效讯息，面不改色地吃脑花：“请先生赐教。”
你跟我这没下限的比定力？
那就来呗。
陆仁甲挑出两个熟透的蚶子夹起来，煮烂以后活像只有眼白的眼珠子，沾点黑色的酱油以后更像。
将这两只蚶子吞下肚后，陆仁甲摇头：“若只是我向林堡主提问，未免有失公允，我每问一个问题，也解答林堡主一个疑惑，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林堡主是否知道，令爱脾气秉性，多有乖戾？”
这不涉及隐私，林天南稍作犹豫，坦然承认：“内子福薄，这些年林某也未续弦，后宅之中以月如为尊，林某确实疏于管教，但若说乖戾，林某不敢苟同。陆兄此行前来所作所为，是出自何人指使？”
内脏煮得差不多，香味溢出。
陆仁甲用的火算是比较温和的中火，煮太久也会过火，丧失口感，吃下半副心肺，林天南吃了另外半副。
总算等到陆仁甲回答：“不，陆某不受任何人指使，来此闹事，纯粹因为令爱鞭挞门下，我那徒孙不忿，双方冲突，令爱忽下杀手，本人意图阻止，仍被令爱所伤。”
“这……”
林天南多少有些汗颜，林月如的性子一直是这样，只是没碰上过铁板。
武林盟主嘛，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信谁傻X，终于惹上武林盟主也要忌惮的存在，人家却跟你讲理，处理不好，可是里外双输。
陆仁甲也不深究，举起两根筷子：“第二个问题，令爱并非心血来潮虐打门内下属，乃是性格如此，林堡主可知道林家上下稍微不从小姐心意，非打即骂，鞭子竹棍尚算轻巧？”
说不知道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无非是林天南给那些中层赔礼道歉，对底层不闻不问或放任他们辞职，超凡封建时代讲人权那是主角才能有的觉悟，林天南撑死算个主角亲属，妥妥的封建余孽。
“林某知晓。”林天南终于不再跟陆仁甲抢火锅，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抢了，陆仁甲反而觉得这火锅味道差了点什么。
疑惑和不安接踵而至，林天南问道：“陆兄究竟希望林家堡如何做？赔礼道歉？事后林某必定深斥小女，陆兄想做什么，或者希望林家堡做什么？”
陆仁甲在锅里夹了一大团黑色的极细海带，细的夸张，像龙须面，更像头发，唏溜唏溜吃一大把下去，离远一看，如同在吞吃一颗人头。
陆仁甲咽下去以后用几乎是同情的眼神望向林天南：“林堡主，令爱想杀我，我作为受害者对你却没有任何要求，你和你的人竭尽全力也不能将我随手挂上的横幅摘下，这证明我有超出你能力之外的报复手段。”
“令爱不在这里，我也没有明显的怒气。”
“这便是我的第三个问题。”
“林堡主猜一猜，方才吃下去的火锅，材料从何而来？”
林天南看看那一人来高的特制钢锅，又看看陆仁甲。
双眼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