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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郑天野蒲州传佳音 张德柱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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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外城的课税由巡检司全揽了,他与莫耀祖因地面熟,给各路客商排个位置,领着他们办税讫,维持一下交易次序等等。

  莫耀祖在北关交易的都是牲口和大笔的货物,为官府收的银子多,得奖赏也多些。有客商为了早拿到税票,悄悄给一分两分的。

  而张德柱在南关,过银子多的是饭馆、酒楼、旅店、戏户这些,都有官家或街面上的人罩着,每月交多少课银、什么时候交都与他无关。

  他名义上是巡查各家的生意状况并告知税吏,实际也没人听他的,商家也没把他当回事。

  每月七、八钱的伙食银子,他要省着吃,其它一文不花,能剩三钱,一年能剩三两六。

  要是本分的人或许也就认了,但张德柱不是这种人。

  他认为自己是天生就有银子花的人,这些年虽没攒下什么,但东外城娼门、酒楼的老板是知道有他这一号的。

  第一个月,他掂着手里省吃俭用剩的三钱银子。

  心说:这连去富乐院好好喝杯茶都不够,看看身上的旧绸衣,已经多处跳线起边儿。

  再这么下去我就完了,得想办法变一变。

  他心里暗暗着急,却是一时没出路。

  张德柱刚出狱时,欠着狱讼的十两罚银,干的是以役顶债的差。

  一算一年到头,连口酒都不能喝,如此过三年才能还完,一时死的心都有。

  莫耀祖和张德柱都是东外城牙行的老人儿,又都一起倒过霉,有些惺惺相惜。

  见张德柱被困住动弹不得,自己与户房小吏们熟,又通过赵俭与刑房讲了人情,改为每月扣张德柱一钱,这样张德柱每月能剩两三钱。

  莫耀祖成家时,张德柱感念他的帮忙,拿出了全部家底,一两银子作贺仪。

  莫耀祖请了他一顿酒肉,退回他九钱。

  一来知道他日子难,二来张德柱好嫖,莫耀祖不想欠他的人情。

  张德柱眼见着莫耀祖先租、后买,在北关最南角开了店铺,慢慢地经营起棉纱,手里不缺银子,还娶了个好媳妇,心里不免有些妒忌。

  一个出身苦寒的罗锅儿,自己在东外城叱咤风云的时候,他还在跟着胡海的弟兄跑龙套,拾人家点剩落儿。

  仗着会见风使舵,告发了胡海一伙,被官府委任了个实惠一点儿的活,没想到时来运转,反倒是自己落魄到过一日算一日。

  又一想,人生无常,谁知道胡海那么快会掉脑袋,既然无常,说不定哪一日,自己也会东山再起。

  他先是去找莫耀祖,“兄弟,你得拉哥一把。”

  莫耀祖问:“张兄,我如何帮得到你?”

  张德柱:“你赊我些棉花,我把店开南面去,不与你抢生意。”

  莫耀祖苦笑道:“张兄,不是兄弟驳你面子,我这棉花自个儿的身家都放进去了,还有不少是生意朋友信赖,先放这里,大笔的银子我都还欠着,如何能赊与你。”

  其实张德柱说完,心里也笑话自己:哪有自个儿这样,求别人断了财路来帮自己。

  红着脸道:“算我没讲,也是实在过不下去了。”

  莫耀祖:“张兄,既然你信我,我也把你当朋友。要我看,你在南关开个瓷器店,倒是能有些生意。你看酒楼、饭馆、旅店,平时一番红火模样,看着像赚银子,却是常两、三年便换个主人,杯盏盘碗往往也全换成新的。加上零碎生意,多少也能赚些,何必大家都挤在这棉花、棉纱一条道上。”

  张德柱:“我连租店的银子都没有,如何开得店。”

  莫耀祖:“我要是你,就把老宅卖掉,换个临街的铺面。莫以我所说为据,何去何从得你自已拿主意。”

  张德柱:“爹娘的祖产,有些舍不得哩,我再想想。”

  自莫耀祖店里出来,张德柱茫然地回南关。

  心道:“莫非被这几钱银子困死在东外城?”

  过了几天,他又求莫耀祖担保,从东关各处赊出一些小物件儿,诸如针头线脑儿、牛角梳子、挖耳勺、白铜牙签儿、银镊子、锅铲、勺、菜刀之类,凑了一担。

  一天早上,梳洗打扮利落,虽穿得破旧些,但总得有点模样,人们才愿往你跟前转着看货。

  过武义门、再穿过古楼,到西关的一个集市上。

  集市在城隍庙与戏台之间,城西一带的人嫌东外城远,就近买些日用杂物。

  有摊子大些的靠墙根儿阴凉处,有的则占了庙前几棵大榆树下,张德柱则在戏台下选了块空地,担子放下,家什儿摆开,等着人来看。

  他本是行市上混大的,倒也在行,扯开嗓子喊:“卖——针头线脑儿,梳子耳勺,牙签儿镊儿锅铲菜刀——!”

  这些东西都是家里日常用的,也多是小媳妇、老太太的过来挑挑看看。

  一个耳勺赚一厘,菜刀这样的算是大件儿,轻易也卖不出去一把。

  一天下来赚了三分银子,相当于官家给自己的柴米了。

  一天后半晌,天有些闷热,忽然一阵疾风,把庙前的空地吹得尘土飞扬,树叶乱飞。

  一团黑云从高高的庙脊后涌出,瞬时布满半个天空,没等人们收拾好眼前的家什儿,雨点已扑扑地打下来。

  张德柱紧挨着戏台,慌忙把担子搬上去避雨。

  台下的人也纷纷往庙的廊檐下、榆树下躲,离戏台近的也都拥到台上。

  一股浓浓的脂粉味从张德柱身后袭来,不由扭头看。

  三个年轻女子正聚在屏风旁,看着戏台下面雨点唰唰落下,那份宁静和淡然不是一般百姓能有的。

  个子高挑、年龄稍大些的粉白如花,两个矮些的一个大眼睛、瓜子脸,另一个小鼻子、小嘴儿。

  张德柱认得,三人身上穿的是十多两银子一匹的杭缎。

  他看得一愣,那高个儿的简直与画中人一模一样,自己最喜欢的,却是大眼睛的那个长相。

  三个女子被他瞅得脸一红,自顾低了头。

  张德柱心往回一收,自个儿一年不吃不喝都赚不下人家一身衣裳,看什么看,做生意才是正经事。

  便吆喝道:“各位,台下落雨,不妨台上看看我的货,有顺眼的拿一两件,都是小物件儿,几厘、一分的便能拿走。”

  这一喊,果然过来几个老少女子。

  那个一身蓝缎小鼻子、小嘴儿的过来,拿起把牛角梳子递给高个儿女子看,那穿绿缎子大眼睛的拿起个挖耳勺。

  张德柱:“小姐,这个五厘一根。”

  她转身递给高个儿女子,低声道:“太太,这银物件怎的如此便宜。”

  高个儿女子道:“这分明是白铜,哪里是银。”

  说得大眼睛女子脸一红,放了回去。

  高个儿女子道:“燕儿还没有自己的随身物件儿,想着给你订套好的,总也不得机会,你有看上眼的不妨先挑几样。”

  大眼睛说了句‘谢太太’,便过来专心地挑起来。

  张德柱给捡了四样,说共四分银子,大眼睛说:“怎如此贵,这个物件我不要”,她指着镊子道。

  张德柱:“小姐姐,街上买卖,少不了要碰细碎银子,有了镊子方便,小姐姐也到了使用的年纪。”

  小鼻子递过来二两银子,“我们没带戥子,你剪吧,镊子不要。”

  张德柱接过二两银子,他做交易多年,用剪子剪了一个边儿,用戥子一称,正好三分。

  道:“梳子二分、耳勺、牙签儿各五厘,共三分银子,镊子算我送给这位小姐姐。”

  小鼻子刚要接,高个儿的女子道:“小翠、燕儿,我们不要别人的东西,方才说只是买几样,以后会给你订做银的。”

  雨来的疾,去得也快,不一会儿雨停天晴,人们从戏台上散去。

  三个女子也从后台下台阶走了。

  张德柱呆呆地看着三人的背影,那大眼睛女子悄悄回头,眼角望了张德柱一下,慌乱地走了。

  张德柱望着天空,大团银白的云朵上沾着几缕污迹,云团之间,露出一片片蔚蓝。

  心里一声长叹,“我张德柱可有昂头走路,腰袋装满银子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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