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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拜天地感恩认爹娘 有缘人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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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柏荣喝了几口茶,看了几眼,便明白了眼前的事情。

  他是干惯这种事体的,让王进福帮着研墨,纸一折两边,唰唰各写:今有某某某,某某地人氏,应父母之命,由某某某为媒,愿与某某地人氏某某某结百年之好,情愿无悔。

  名字处却是先空下,一问二人父母俱已亡,方柏荣说:“这些都是应承之辞,既然高堂俱已不在,婚约上略去即可。”

  重写了一回,轻蘸一下印泥摁上手印,王进福和姜桂枝各收一张。

  方柏荣笔一搁,拱手道:“婚约已成,恭喜二位新人。”

  袁大婶大着嗓门儿,“趁着有大先生做司仪,你二人拜拜天地,哪有成亲不拜天地的。”

  方柏荣看这一对是可怜人,打了个圆场,“新人父母俱不在,拜高堂向北跪拜以代。”

  说完起身,挺胸高声宣道:“红日高照,吉日良辰,一对新人喜结连理。一拜天地”

  王进福与姜桂枝向南跪拜。

  起身该向北拜高堂了,姜桂枝扭身对王进福道:“方才我已认了大婶干娘,大叔便是干爹了。”

  王进福心一动,想起自到脚店后的种种,此时不认更待何时。

  拉着姜桂枝的手,“扑通”跪到袁大叔夫妇面前,“大叔、大婶,我俩孤苦零丁,遇二老待若亲人,无以为报,今日认下干爹干娘,日后过年过节前来嘘寒问暖。干爹干娘请上坐。”

  方柏荣是经过场面的人,一见忙

  说:“今日喜事连连,好事成双。兄、嫂快请坐。”

  袁大叔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咧嘴看着老伴儿,脸上绽开着抑制不住的笑意道,“那我便允了,收下这一双儿女?”

  袁大婶自己边坐边道:“早起桂枝便认我干娘了,拜也拜得”

  见老两口儿板凳上并排坐好,方柏荣高喊:“二位新人,拜高堂。”

  王进福:“干爹、干娘,儿女磕头了”,袁大叔夫妇笑盈盈地受着。

  二人起身,袁大婶道:“进福、桂枝,我屋里拆了一斤绿豆糕,沏了一壶茶灶台边温着,你两个进去坐会儿、吃两口,这里当不了洞房,也得应应喜事。”

  门口柱子上贴了囍字,脚店门口居然进来些看热闹的闲人。

  袁大叔点了一挂小响鞭儿扔到院子中央,噼里啪啦溅起一阵蓝烟。

  王进福和姜桂枝进了西屋,炕上一个白瓷盘里已摆着十几块绿豆糕,还有两只茶碗。

  王进福道:“干娘都备好了,咱俩听话。”

  每人吃了两块儿,喝了一碗温茶,听得外面鞭儿响就出了屋。

  姜桂枝道:“爹娘陪大先生坐,你帮我搭兑几样菜。”

  院子里弥漫着肉香,五人围一桌,互敬着喝了几杯酒,这时订的毛驴车来了,车上垫了块旧毛毡。

  袁大叔道:“大先生算的日子卡的时辰,车既来了,就不留你俩了。听干爹说,以后这里当娘家也好,本家也好,有空就回来看看。”

  二人跪倒告别,王进福扶着姜桂枝上了车,一出店门,姜桂枝在车上哭成了泪人。

  袁大叔两口儿和方柏荣送到门口,袁大婶抹着泪,跟唱一样喊道:“你两个好好过,顺顺利利、白头齐眉。”

  王进福说:“干娘莫哭,安顿好了,我便过来看你和干爹。”

  姜桂枝坐车上,脸朝后向店门口招手,王进福坐在车辕外手。过了护城河,顺城墙根往城东而去。

  姜桂枝已抹干了眼泪,脸上挂着一丝沉醉的笑意,看看旁边的树和草,再看看坐在车辕上王进福宽厚的背。

  暮春,护城河里换了新水,两边河沿儿上柳条低垂、野花点点。

  从东外城的南城门进去,东外城不同于内城,各地来的商贩天蒙蒙亮便开始交易,半前晌差不多就散了。

  商客们或离城返家,或到戏园里喝茶听戏,或到粉楼里喝花酒。大街上已显清静,横贯南北中间的大街是青石板路,毛驴走在上面嘚嘚声又脆又响。

  王进福坐在车辕,随着驴车一颠一颠,小风儿吹着,望着北城墙的上方,心像瓦蓝的天一样敞亮。

  尧帝爷显灵,原本是想救人一命,却得了个像长得正旺的花儿般的媳妇。

  衙门里的差事也算稳当,虽说腰里只剩二两银子,但过日子该买的、该花的都应付过了。

  今后的日子便是踏踏实实应着差,一心供养着媳妇,生个一儿半女,隔段时日去看看干爹干娘。

  我王进福美着哩!想着,脸上笑意绽放开来。

  赶车的老汉又干又瘦,看了看王进福,一双小眼儿也满是笑意,“你们是新人哦,一辈子里最舒坦的时候。”

  王进福:“大哥说得是,只要我好好过,舒坦的日子在后边哩。”

  姜桂枝在后面微笑,着看他俩说话。一只濒死的鸟儿又活了,落到一个温暖的窝——姜桂枝如同在梦里一般。

  驴车拐出了东外城的东门,约摸半里的官道再向北行,便只能走人,不能行车了。

  给了车夫十文脚钱,王进福引着姜桂枝上了小土坡。

  两扇院门一新一旧,新的是王进福后配的,挂着一把大铃铛锁。

  姜桂枝进院一看,一条光洁的土路从院门直通三间正屋的门,两边是整齐的菜园,茄子、萝卜、白菜、大葱横竖成行。

  西院墙的豁口用两捆柴堵着,房垛上新抹的黄泥还未干透,门上、窗上也贴了囍字。

  王进福说:“妹,房是租的,能凑合着住,等我得了闲,弄些石头土坯把那豁口堵上。过些年,咱住自己买下的房子“。

  姜桂枝没着急进屋,拉着王进福的手在院子里左右看,“哥,俺像是一直在做梦,先做的是恶梦,当下做的是好梦,你掐妹一下。”

  王进福在她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姜桂枝道:“哥使劲掐;掐痛了俺才知道不是梦。”

  王进福手上用了些力,见姜桂枝眼角溢出泪花便往回缩。

  姜桂枝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一手摆弄着他的衣领,喃喃道:“这是真的。哥啊,妹真的真的好苦。”

  脸贴到王进福肩上,默默地流泪,王进福的肩膀全湿了。

  姜桂枝抬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王进福,又浅浅地笑,“眼下妹心里变成甜了。”

  除了小时候的娘,王进福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紧紧地贴着,像是饿极的时候捧着一个暄腾腾的大馒头,或者走了半天路后,端着一瓢凉嗖嗖的井水。

  他的手有些哆嗦着,不知往哪里放,最后双手扶着姜桂枝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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