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相亲大会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逍遥游》,读过否?”
杨诣穹微笑道:“晚辈高中上学时候,学过这篇课文,读过。”
关居钰若有所思,《逍遥游》中的语句逐渐浮现脑海,脱口而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那老者微微一笑,指了一下魔兰、玫瑰,道:“想知道神鹏的事,看着这两个,别让他们走,我便说给你们听听。数百年前,概于清顺治年间,紫禁城皇宫内有位官士,某天出宫进访民街,路过一口僻巷,听见巷内课堂的朗朗读书声,伫立良久,才慢慢步行而去。他听到的那课堂朗朗读书语句,正是《逍遥游》的整篇。他非常羡慕大鹏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飞翔之力,又崇敬‘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之逍遥,‘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之境界。他心向往之,往北而行,想去那北海看看。他如愿以偿,坐马车多日,终于到得北海……”
说到这里,杨诣穹插口道:“咱中国古籍里所记载的‘北海’,乃是如今俄罗斯的贝加尔湖。它自古归我中国所有,直到二三百年前,清朝签订《尼布楚条约》,才终将它划走了。”关居钰点头道:“这故事发生时尚是顺治年间,条约还没签订,其时仍归我国拥有。”
杨诣穹啧啧几声,指着玫瑰、魔兰道:“奇怪,这两人的师父,门派之岛,驻于北海,难道是俄罗斯外国人,不是中国人?”
魔兰夫人骂道:“你师父才是外国人。”
那老者微笑道:“老实说,葬花岛的确归属俄罗斯所有,但董灼贤岛主是咱中国老百姓的血缘,只是改了个国籍而已。历代岛主,以及他的弟子们,也都是一般情况。”杨、关齐道:“原来是这样。”
那老者续道:“那位皇宫官士到达北海,走近湖畔,望着整个北海之景,当真感触万千,又幻想着鲲化为鹏,鹏击水而飞的奇象,更加心下神往。他忍不住登高眺望,站在一处小高峰上,居高临下地凝望湖水。只因他太喜欢,太钦爱鲲鹏与北海,如此看了三天三夜,期间不吃不喝,不歇不寝,仍没有离开。到得第四天晚上,他实在是疲倦饥饿了,加上擅离职守,已是不该,朝中还有不少文件,等着自己去处理,于是举步欲离,准备连夜回紫禁城。没走多远,进入一片密林,因摸黑行走不便,他燃木为亮,却不小心在林子里烧着了一窟蛇窝,蛇窝中有许多条小蛇在睡觉,全被烧死,要救也来不及了。那官士大叫‘天哪’,忙跪下磕头请罪,他一贯迷信,相信鬼神之说,传闻补天女娲大神便是人头蛇身,烧死了神子,自己定然阳消阴盛,命不久矣。所以头磕在草泥地上,嘭嘭而响,十分有力。
“他再怎么磕,也还是躲避不了正主的算账,那条蛇爸爸恰巧是那一带密林的霸王者,是巨蛇。那官士连声道歉,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转身拼命而逃,却哪有蛇爸爸游得快?仅瞬息之间,就被蛇爸爸一下子缠绕裹住了身体,张开大口,便要吃了下去。忽听得天空上有一声奇异清脆的鸣叫,一头大鹰俯翔下来,两只脚爪箕张,‘嗖’的一声,顿时将那蛇爸爸给斩首了,巨体软垂垂的掉落在了地上,救下了他。那大鹰昂首鸣叫一声,喙口连啄,将那蛇爸爸的尸体啄成数截,生吃了它的蛇胆。这大鹰个头不小,有那官士的两个身高有余,展开翅膀也足以轻松将他包住……”
关居钰道:“哦?这般高大的鸟类,算是稀有物种了。”魔兰夫人淡淡地道:“清朝人又瘦又矮,比他高大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玫瑰先生道:“师妹呀,这可有点不对哦,究竟是咱国家历史的一个朝代,不能不礼貌的出言数落祖先。”魔兰夫人嘟了嘟嘴,道:“本来就是嘛,那清官确实长得很矮,师父也跟我们提过不是吗?”
“接下来之事更是叫人不可思议,那大鹰眼光中对那官士很是喜欢,右翅一撬,将他负在背上,振翅一飞,带他翱翔于整个北海湖面之上。那官士只觉这大鹰每扇翅一下,便是负自己冲前数十丈,实有冯虚御风、驾鹤西去,翔出三界之外的仙感,心中欢喜已极,只想:‘这一定是鹏!这大鹰一定是鹏!它此刻正背着我飞于北海之上。’等到飞完整个北海,一夜也过去了,天空渐渐蒙亮。那大鹰听得懂人话,通晓灵意,并且对那官士甚是温顺,将自己视作他的宠物,背负他一道回了北平的紫禁城。
“这官士得了这只神鸟,如投机好友相交恨晚,自此再无朝心,辞官告老归田了,和家人整天与其相伴,早晚朝夕,不离不弃。可直到有一天,这大鹰不知什么缘故,忽在一天半夜之间,恶性大发,长声鸣叫,振翅翱翔,连续几周之内,四处猎杀海岸码头船家,喙、爪所到之处,无不开膛破肚,分尸肢解。”
杨诣穹和关居钰惊问:“这怎么了?”
魔兰夫人嘻嘻一笑,道:“孩子不见啦。”
那老者道:“那大鹰是雌鹰,认识那官士、负他飞翔北海的那一晚前,早已有了孕事,住在那官士家后,不久便诞生了一只幼崽鹰,可有一天却突然不知下落,估计是被人偷走了。它大怒发狂,连续几周飞出去杀害码头船家,是因为它调查清楚,偷走自己孩子的嫌犯,乃一名渔夫。这渔夫平日里一直嫉妒那官士得到自己这只神鸟,欲求不得,就暗地里偷了自己的孩子,想把它抚养长大,将来同样以图炫耀。但又记不清此人脸长什么样子,心念幼子,大急之下,便要杀光附近一带所有船夫,然后再找孩子。它身躯庞大,如鹏展开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而飞翔,神鸟登时化作了魔鸟……”
杨诣穹暗暗摇头:“这大鹰妈妈真是急性子,若是冷静下来,慢慢寻找,凭它和那官士一家的聪明才智,找到线索未尝不能。可二话不说动爪啄喙,寻子杀人,太过鲁莽暴力,太欠考虑了。”
“它行动疾速,屠杀北平一带船家,时间长达三周,最后集众人之力,布下天罗地网,终将它庞大的身躯捕捉住了。因为它残杀了上百条人命,实是罪容不得,当地政府下令将其处死了。那大鹰临死之前,眼睛怔怔地望着那官士,满是求肯之意,希望他找回自己的孩子,抚养它长大,对待它像对待自己一样,则死也瞑目……”
杨、关听到这里,眼眶一湿,心下莫名一阵酸楚难过。
“偷走鹰幼崽的船家因受不了整天整夜,良心深处的谴责,一日终将幼鹰还给了那官士。那官士大怒,接过幼鹰后,一脚踢开了他,劈头盖脸,好一顿痛打痛骂。那船家害死了一头神鸟,心中难受惜憾不已,泰然而受,半点不敢顶嘴还手,最后垂头丧气地去了。那官士想遵循大鹰临死前的要求,抚养它孩子长大成人,谁知幼鹰亦通灵性,它稍微长大几岁,知道是世间坏人害死了自己的妈妈,谁的话都不听,自行飞回了北海,不再见任何人的面。”
关居钰听他不再说话,就此松口,问道:“后来呢?那幼鹰怎么样了?”杨诣穹见那老者神情微笑,往天空上看了看,登时明白,心中肃然,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那幼鹰,正是……刚才和我们交过手的那只。”关居钰一凛,道:“啊,是神鹏!”那老者道:“不错。”杨诣穹震撼道:“一只普通老鹰形貌的鸟,谁能知道,竟已活有几百年的寿命了……”
玫瑰先生道:“我们葬花岛的祖师爷爷,曾花过七年时间研制出一颗‘万圣丹’,吃了能够延年益寿,增强武学功力。若干年前,祖师爷爷开祭坛拜神叩天,准备服丹,不料遭到那北海之鸟从天而降、夺去盗食,反倒让它变得力大无穷、长命百岁了,唉。”幽幽的声音叹息一声,温柔之余带了点怨忿之情。杨诣穹、关居钰忍不住偷笑,常言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可那一代的葬花岛主当日却被一只鸟给磨闹了,害得数年辛苦炼丹心血毁于一旦,此事倒也算相得益彰。
魔兰夫人笑道:“不过也有了一定副作用,嘿嘿……这‘万圣丹’本是对人体发挥很大益处的,被鸟类动物吃了,却能使之身体骨骼长不大或变形,否则这几百年过来,和它妈妈一般庞大的身体,不是不可能呢。只怪它自作自受。”
说到这里,南面屋墙方向传来了一阵“嘤呜”、“哟呜”的鸣叫声,诡异骇人,正是神鹏的声音。众人心中一凛,循声瞧去,见神鹏旋空而飞,由远而近,降落至众人面前,落地后神情倨傲,抖了抖翅膀,昂首挺胸的立在地上,对众人不屑一顾。只见它的两只脚爪下抓着一根烂木头,以其撑地,不一会儿,但听“啪啦、啪啦”之声连响,那烂木头被它抓碎成了数节,里面露出了一块黑色菱形龙纹铁牌,白昼之下,乌光闪闪,有种镇宅辟邪之气。
魔兰夫人与玫瑰先生“咦”了一声,喜道:“泻龙牌?泻龙牌!”
楚苓苓和父亲互看一眼,脸现惊异之色,喃喃道:“怎么会?我明明把这牌子……”
杨、关悄悄打量了一阵,都觉得那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黑铁质牌子而已,却不知有何用处,使得魔兰、玫瑰不惜出手杀人,违背道德也要获取。杨、关本想趁此时机将铁牌抢夺过来,唯恐神鹏神力又发,虽可保得性命,但委实麻烦之极,不妨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魔兰夫人刚才言语间嘲讽过神鹏的身躯大小,这时她见到泻龙牌被夺得,高高兴兴地扑了过去,想和神鹏亲热亲热,哪知刚一靠近,神鹏突然向她一声怒鸣,右翅一展,猛然将她打了回去,摔倒地面,好不疼痛。魔兰夫人起身后睁着一双大眼,望着神鹏,见它那双冷峻鹰眼撇向一边,不和自己对视,与平素的友好态度大异,心头一怔之下,已然明白,柔声道:“神鹏爷爷、神鹏公公、神鹏前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以后再不胡言乱语了。”神鹏脾气傲强,一旦情绪生气,是铁定要和惹事之人刚上的,不论魔兰夫人如何撒娇道歉,只要她一靠近自己,总对她一顿翅拍,甚至连爪子都动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