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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守志节青霄忠勇覆灭 沐暖雨斛卑彻悟知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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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赶紧上前。半焜怒道:“金纹金蚺姜婵早已不在,为何显名箓上依然会有金纹金蚺灵存在?”重生接道:“大冥王息怒!所存并非姜婵,而是姜婵与劣弟重明之女涟漪,她不知逃遁到何处去了。”半焜道:“当年,千秋白是依靠金纹金蚺尾摄骨铸成易生匕才降服斛卑。若还有金纹金蚺,难保不被敌家利用。我冥界子民多有内元丹,此事不可麻痹大意!立即捉拿涟漪,掀翻整个三界也要找到她!还有,易生匕现今又在何处,也需给本冥王查清楚!”白面红须鬼听令,连连称是,即刻分派小妖往各处。重生却道:“大冥王其实不需大费周章,只需放出谣言,说一冲前往森罗殿复仇,则涟漪必将自投罗网!”半焜略思,笑道:“重生言之有理!白面红须鬼,去!”重生又道:“大冥王,尚有斛卑,不可不防!”半焜笑道:“他出不来,况且他没有内元丹,纵使能出来,也是废物!躲在滨雨藩篱,他才安全!”

话说白面红须鬼见重生多番出风头,自也不甘落后,上前说道:“大冥王!狄崇海岛上被封印的众徒,也需想法子救出来!”半焜叹道:“仙界的封印术,本冥王并非皆能解开!”白面红须鬼又道:“这些年来封印众徒,多是钟鹛沧竹琼和海竹叶所为。当日十二武君摧塌钟鹛山,沧、海二位并不在场,至于他们去了哪里,三界传闻不定。不过,依属下看,我们倒是可以与那二位化敌为友!”重生一听,赶忙反驳道:“沧、海最恨我冥界,且我等前番大杀凡界,他们断不可能与我们为友!”白面红须鬼却道:“哎!重生,你这见识却短!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可以为友!想那十层天灭了他们师门,那二位如何能不恨痛入骨?纵然他们从前为护凡界与我冥界为敌,可如今物非人也非,我料,他们定会为师门报仇,转而与十层天为敌!我冥界结其为友,一来,可救出被封印子民;二来,若与仙界再动干戈,也是多了帮手!”重生再要辩驳,却听半焜说道:“此事,红须鬼见解甚高!可吩咐小妖打听他两个的下落。若有踪迹,本冥王可亲自前去说服,以示结盟之诚!”白面红须鬼大喜道:“大冥王圣明!”重生哑然。

话说白面红须鬼提此建议,一者为公,不需多述;二来,出于私心。白面红须鬼曾是半焜跟前第一红,众妖魔皆比不上。但自从重生投靠森罗殿,其心机至深,擅长出谋划策,颇受半焜器重,致使白面红须鬼的地位受到撼动。白面红须鬼内生不爽,总想击败重生,暗打听到重生与钟鹛、虞契皆有冤仇,于是心谋此计,企图借沧、海之手对付重生。重生亦知白面红须鬼提议结盟沧、海之真意,故而从中阻挠。可此次,半焜颇以白面红须鬼之策为上,使得重生不敢多言。白面红须鬼自以为扳回一局,洋洋窃笑。重生斜瞥白面红须鬼,暗道:“没形的恶鬼,且等着瞧!”

之后,半焜下令:“即刻令众元老前往狄崇海岛,能解救多少便是多少,也好让众徒知道,本大冥王不曾弃了他们!”

门直象领众解救出部分妖魔,带回阴冥司殿,加入庆宴。众妖徒鬼卒灵子弟同贺祝捷,一场盛筵席连着开了八个日夜才散场。妖魔们不安清闲,各自游逛,继续肆虐。虽大部分凡人饮得余香粉之水,可不受妖魔侵害,然依旧有小民如头悬屋梁、脚踩钉板,于夹缝中求生,甚至一些小山小水中的小仙小神,也是白日心惊夜胆颤。

这再来说之篱,趁夜出地宫,时值虞契山降雨,他惊自叹:“此雨水白晶晶,拂面竟是温暖!”而后,他登程狄崇海。

至滨雨藩篱不远处,他看见巡逻妖兵来来往往。“谁?”一个妖兵大喝问道。之篱隐身躲闪,暗恨道:“此处竟然设了哨岗!”妖兵自以为虚惊一场,而后道:“新冥王为防之篱叛徒回来,令我等严加防范,众位切不可大意!”众妖兵继续巡查去。之篱叹息,靠近滨雨藩篱,发现内中的斛卑已经现出真身。

之篱低声道:“父亲!”斛卑听见后,低声应道:“篱儿,你逃到何处去了?”之篱内疚道:“孩儿无能,让半焜贼鬼篡占大位,皆孩儿之过!”斛卑却笑道:“虚名罢了,给他又如何,篱儿无需挂怀!他者不知,为父却深知,篱儿救青霄天后,必是想念娘亲之故!”之篱问道:“父亲,孩儿该如何补救?请父亲相教!”斛卑却道:“篱儿,不争大位,带落雨远走高飞,过清净日子,却不甚好?”之篱大惊道:“原来您都知道!”斛卑笑道:“你的那点儿小伎俩,如何瞒得过为父?当日,不愿你受众徒逼迫,为父说了言不由衷之话,愧对你娘亲!”之篱这才明白真相,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就此罢手,未免便宜半焜!”斛卑叹道:“为父今生最悔,是当年留下你娘亲在森林茅舍!为父深恨自己没有干脆与她销声匿迹、远离尘嚣!三界九皋虽大,然兴衰与我何关?总不及你娘亲一个!篱儿,为父噬脐莫及!但你可以吸取教训,去过你真正想过的生活!为父可以找半焜谈判,让他从此不问你的消息,则冥王大位永属于他,纵使为父解禁,也绝不争夺!篱儿,只要你能和落雨过上无争无忧的生活!”之篱叹道:“孩儿纵有此心,落雨也未肯愿意,她要救烟儿,要为钟鹛报仇,她时刻等着沧、海归来!”

但听斛卑叹道:“报昔日之仇,添今日之恨,再酿来日之灾,时空众生,总也逃不出这个禁锢,何其荒唐!”之篱听言,惊道:“父亲,您变了!”斛卑继续叹道:“爱来爱去,恨来恨去,争来争去,夺来夺去,杀来杀去,报来报去,其实最终,大家都是失败者!”之篱惊得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是他父亲大冥王斛卑的话。“为父明白得太晚,才囿入这永世的圈!”斛卑又道。之篱喜而惊疑,问道:“父亲因何突然有这等感触?”斛卑叹答:“是雨水!芦花湾八百余年来,唯有这藩篱一处下雨;可在昨夜,竟然整个芦花湾都飘洒白晶晶的雨水!甚至,那雨水穿过滨雨藩篱的封印,润落于为父之身,让为父感觉到温暖——是这八百余年间不曾有过的温暖,暖如从前拥抱你娘亲一般!”之篱愈惊道:“昨夜虞契山也有一场暖雨,竟然下到了芦花湾!”斛卑又叹道:“那似乎不是雨水,而是热泪——诚挚的、真情的热泪,穿透滨雨藩篱,化解了为父被施下的浮生梦中梦,也穿透了为父心中的藩篱,终让为父彻悟!你娘亲之死,在愚昧无知的沣塘城人,却与凡界他人何干?为父,不该迁怒!”斛卑这语毕,便见飘洒了八百余年的冷雨骤然散去!斛卑的上空,艳阳高照;斛卑的四围,鸠鸟鸣嘤翩跹,苇花漫舞。之篱惊喜难抑,现出身,奔入藩篱,含泪呼道:“父亲!”

说那巡逻妖兵见雨咒散去,又见斛卑和之篱站在一起,骇然四散逃去。

斛卑走近之篱,拍着他的肩膀微笑。之篱愈喜愈泣,呈出一物,说道:“父亲,您看!”斛卑看罢,面无表情说道:“是为父的内元丹。”之篱笑道:“父亲不惊喜?父亲不问孩儿是如何找到的?是青霄天后……”“不重要了!”斛卑淡定得可怕,让之篱始料难及。顿顿,斛卑又道:“篱儿且先收着!此物威力霸道,篱儿暂降不住,等到哪日篱儿足够强大,可自行吸入体内!”之篱惊诧愈增,问道:“父亲,您这是何意?为什么不收回内元丹、走出藩篱、斩杀半焜、伸报血仇?”斛卑答道:“为父在这藩篱日久,不愿出去!”之篱茫然不知所措,他怎么也想不到,八百余年的监禁不曾让斛卑稍改初衷,却是昨夜的一场暖雨,让其性情大变;他怎么也想不到,八百余年滞雨不断盼自由,这朝终于梦成真,斛卑,竟不愿醒来!

之篱说道:“父亲不愿,孩儿不能勉强!可是父亲不要内元丹便没有法力,而滨雨藩篱封印又解,倘或半焜来害,父亲该如何应对?”斛卑笑道:“你看!”且说,他仰天一招手,便见雨花重又落。之篱震惊难止。斛卑共之篱沐雨,自笑道:“而今,不是冷雨禁我,反是我制冷雨。有它在,半焜奈何不得我斛卑!”

之篱叹点头,又道:“孩儿知道娘亲的转世……”“不要打扰她!”斛卑打断道,“她有她的生活,她不是鹿篱,不该再受我斛卑所累!”之篱哑声惊问:“父亲,您知道?”斛卑叹答:“否则,岂愿放下?正是昨夜,为父透过暖雨珠之幻影,看见了你娘亲的今生!她生在富贵家,热爱凡尘事,她是那样美好幸福!为父若执迷地杀光凡人,岂不令她今生再逢难?为父何忍?为父听见,她笑对她的如意郎说道:‘不愿修仙,更不炼魔,只愿生生世世做平凡人!’篱儿,为父何能忍心?我斛卑愿为她,也只为她,放下屠刀!”斛卑且言且泪浸冷雨。之篱泪止不住,更咽道:“那暖雨,究竟何来?”斛卑摇头,看着之篱,含泪笑道:“篱儿,带落雨纵游时空去!”之篱收好内元丹,泪别斛卑,折回虞契。

说回虞契。涟漪受之篱之托,照看落竹雨。而落竹雨始终难忘钟鹛,哀求涟漪道:“让我回钟鹛再看一眼,兴许能找到白点和黑点!”涟漪叹道:“情入肺腑,意缠肝肠,绵绵牵牵,忧思成绊!正如一冲曾言,‘三界九皋大,无可逃于情!不拘何种情,总也烧灼心!’”涟漪挨不过落竹雨的反复央求,最终妥协,说道:“要去,也要我陪你同去!”落竹雨千恩万谢。

这两个姑娘,结伴去往西兑神皋,一路不敢动用法力,只乔装扮作凡人。途经一渡口,听得几个道士闲谈:“据说,斗败冥王斛卑的千秋白,乃是青霄天神仲瑝,转世成为东震神皋虞契不留刹弟子一冲,为报青霄天宫覆灭之仇,他只身前往新的大冥王殿去了,誓要找新冥王半焜报仇……”涟漪听见“一冲”二字,心思早跟着飞去。至静谧无人处,涟漪开口道:“落雨……”落竹雨不等她话完,说道:“我知你心,我陪你去找一冲!”“果真?”涟漪欣喜发问。落竹雨点头道:“说不定,一冲知道师姐和师兄的下落!”涟漪道:“我们改程!半焜再怎么篡逆冥王位,他终究是只鬼,一定还住在阴冥司殿。身为冥界之灵,我当然去得!可是落雨,我不知你仙法修炼到几层,你能否经得起路途的阴沉与凶险?”落竹雨无畏道:“我虽仙法不高强,好歹也已是小仙身份,且有从真正的大冥王殿拿来的昆吾铜剑在手,怎么也经得起!”涟漪笑道:“这便好!你跟着我!”她两个改道阴冥司殿,却不知,那几个渡口道士乃是妖魔幻化。

小仙与蚺灵方入黄泉路口解脱门,便被小鬼兵盯上。小鬼兵不敢盲动,忙报于鬼官,鬼官又层层上报。白面红须鬼听罢大喜,屁颠屁颠跑去报道:“禀大冥王,金纹金蚺涟漪来寻一冲,已经进了解脱门!”半焜正与重生议谈,听知消息,乐道:“重生之计果然奏效!”重生笑道:“可令小鬼放出消息,只说一冲正在超生桥上。等涟漪到那处,前后围拦,天罗地网,量她插翅也难逃!”半焜拍手叫好。白面红须鬼接道:“还有更大的惊喜!”半焜道:“别卖关子!”白面红须鬼笑道:“蚺灵同行,还有一位,大冥王猜猜是谁!”半焜不耐烦道:“你是找抽不是?”白面红须鬼笑道:“属下不敢!那同行者,竟是之篱的旧相好!”半焜惊怒道:“可恨之篱,敢在本冥王眼皮子底下耍花招!”重生接道:“斛卑会异术,定是教给了之篱,才让落竹雨诈死,蒙混大冥王!”半焜叹道:“终究因《冥术集》尚未得手,否则,这些诈术,本大冥王何虑?”白面红须鬼笑道:“属下看来,落竹雨不死,却是好事!正愁找不着之篱,她来了,不是天也助大冥王?”半焜高声笑道:“这话却也在理!本来欲将之篱除掉,多少还受些老妖众的阻挠;既然之篱这等戏弄大家,量谁也难再有理由为他开脱。就将落竹雨和金纹金蚺一起拿了!”重生笑道:“钟鹛犯了天条,被十层天下令灭门,竟然逃了她落竹雨!大冥王,且看这样如何?”重生又出一招诡计。半焜听罢,大笑道:“正好!”

正是:纵有归山息影意,何敌血仇再磨心?

毕竟,后情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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