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红雪的见闻(上)
长安有妖气第一百三十七章红雪的见闻红雪在这段时间一直瞧着这个最无趣分身的生活,看她用笔去解决很多和她一样普通人生活里的鸡毛,在书刊上用一种看似十分豁达的口吻不断劝解别人。
有很多读者甚至将这个作者当成生活里的某种支柱,总觉得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潇洒,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够真正难到他的事情。
但没有人知道,这个笔者的生活,同样一地鸡毛,同样过着和他们一样难以自拔沼泽般的生活。
一封信写完以后。
名为天舒的女作者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怔怔瞧着房顶发呆。
这一刻,就连本体红雪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空间不大的屋子里,一个人怔了许久,极安静,极沉默。
红雪站在无人处瞧着她,就像融化在黑暗里的空气,她在尽力让自己了解这个分身,她看着她,就好像看一片海洋里的扁舟,极安静,极孤独。
过了许久,女笔者站起来,转身奔着身后的铁架子走过去,铁架子上是一盆她写文章之前已经准备好的热水,只是现在已经凉了。
铁架子上还挂着一条麻布做的毛巾,毛巾上绣着鸳鸯,只是用的时间太久,已经褪色,就好像在灰色雾气里,瞧着模糊的,并不真切的色彩。
她的手放在水里,又一阵发呆,因为她在低头看盆里自己的倒影,水里的倒影晃来晃去,和头上屋顶的倒影一起变得扭曲。
呼——
她又一阵呼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红雪当然也更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分身的生活,远比那些读者来信求问的故事更狗血,更痛苦,只是对一个小人物来说,可能一切的生活和情绪面对这个世界都一样微不足道。
最后,特别缓慢地擦了擦手,擦了擦脸,极安静,极细致。
红雪瞧着她,这一刻又觉得在看一片落叶,在风的撕扯里,零零碎碎,可能血肉早已经没了只剩下纹路的支架,还维持最后的体面。
那些体面是什么?
可能是那些和她互相救赎的读者?
毛巾盖在脸上,湿气和肥皂的味道一起吸进肺里,可能有一点儿呛鼻子,但她感觉不到,反而觉得很舒服。
就像什么?
眼前一切都好像变得黑暗和朦胧,在极安静的世界里,整个世界都好像离自己远去,此时此刻,能够感受到的,好像只有一个完整的自己。
以及,那些湿气和肥皂的味道,像一个钩子,将她整个人脱离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突然开始放声音大哭,在她所有读者都看不到的,极安静,极沉默的角落,在无人问津正午。
外面的阳光是多么燥热,那些花鸟虫鱼的声音多么嘈杂,就像喧嚣世界的近在咫尺,偏偏和她有多么遥远的距离。
过去不知道多久,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崩溃。
转过身,坐回椅子,开始写第二篇回信和文章,再一次变成别人生活中的明灯,照亮别人。
刚才的一切,就好像已经完成了某种洗净铅华的仪式,此时此刻,又成了另外的自己。
红雪瞧着她坐在窗口前,沐浴阳光下的她,忽然想起曾经在一个话本上瞧过的一句话,上面说:这世上每个人其实都很像蜗牛,大家转过身用壳儿背对这个世界,等到无人的时候才悄悄把壳儿放下去,好像生怕别人知道,每个人的壳儿里,藏着的都是那个极容易受伤的自己。
刚才,她亲眼看了她放下壳儿和背上壳儿的全过程。
就在这个时候,有传音符开了窗户递进屋子里。
吧嗒。
传音符落在桌子上。
她看着传音符愣了愣,沉寂了许久,才缓慢地用双手捧起,就好像在捧着这个世界最重的东西,极小心,极胆怯。
红雪在背后瞧着她,实际上红雪已经知道传音符里说的是什么,因此更想知道,她会怎么面对。
接下来,就好像过去百年千年那么长,极安静,以至于这个屋子里只有她震耳欲聋的心跳。
不管怎么样,传音符的内容,终究还是全部被她知道。
只有短短一句话,“他说,你情我愿,责任各负,你说自己痛苦,我也一样烦躁,如果真的痛苦,不如去死吧。”
她瘫坐下去,就好像整个人被敲碎了骨头滑下去。
红雪看着她。
船沉没下去,叶子也终究碎了个干净。
不知道多久,可能只有一刻。
她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一步一步地走出屋子,走进院子,走进一处早就准备好的阵法,就好像走进深渊。
在她身后屋子里的桌上,有她刚刚写出文章的开头,“人生在世,死有什么可怕的?”
院子里,多了一具尸体。
极安静,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