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灭门
齐府门前挤满了人。高墙大院,府门紧闭,门廊立柱傲然直耸,两侧的石狮威武作姿,像往常一样,齐府依然保持着一副近乎冷漠的威严,不同的是,齐府比往日多了一份不平静。
“这哀号阵阵的,不像是在练兵吧?”说话的人不太确定,疑问的看着旁边的人说道。是的,虽然隔着一扇厚厚的府门,院子内金属交砸的金属声还是清晰可辨,还有不时响起的的嘶吼声,不难猜到里面是多么热闹的一番景象。兵部尚书被贬到广德地面,刚一到地方就大肆招募兵勇,若是领了旨意替皇上做事,为什么皇上要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一个罪臣,若不是替皇上做事,那难道说……这深宅大院的齐府,还真是让人看不透啊。听着门内嘈杂的嘶吼声,门外看热闹的人们也只能猜测:“是吧,应该是齐老爷在练兵吧。”
“练兵?齐老爷那么大的官,怎么会来咱们广德练兵?”
“你们还不知道吧,灵璧一战,朝廷的兵马损失殆尽,大将军平安受伤俘虏,叛军大举进犯,直逼扬州了。现在扬州的形势,唉,朝不保夕、岌岌可危啊,若是这最后一道关隘也破了,京师可就直接暴露在叛军的眼皮子底下了。只可惜,朝廷现在兵力严重不足,听说好多地方都在募兵,我看这江山可能要,唉……”
“我听说这齐尚书早就顺了燕王了,练了兵恐怕也是叛军吧。”
“你怎么知道的,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我怎么敢乱说?听说燕王在朝廷布满了内线,咱就说这李景隆,那和燕王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交情,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让他去对付燕王,果然不出所料,这才多长时间,六十万大军说败就败了。以燕王手眼通天的本事,很难说齐尚书不是他的人,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兵合一处,江山才算是真的要岌岌可危了呢。”
“不会吧,齐尚书可是当今皇上的老师,先帝的托孤重臣,竟然也投靠了燕王?”
“那有什么奇怪,燕王还是当今皇上的叔叔呢。”
“满口胡言,当初建议削藩的就是这个齐尚书,建议第一个拿燕王开刀的也是这个齐尚书,怎么可能会反过头来投靠燕王,募兵必是为了进京勤王。”
门外,大家议论着,争吵着,浑然不知门内却是另外一种景象。齐府的府兵们手中各执刀戟,将中间一人团团围住,一声声呐喊,接着却是一声声惨叫,车轮战进行了一炷香的功夫,齐府的院子躺满了断臂残肢,而中间的这个人连头发都没有伤到一根,十分遗憾,他并没有头发,更准确的说,他是个和尚,不过,他手里拿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杀人剑,十步杀一人,百步不留行。
那个为首的方脸护卫,使一杆长枪,趁和尚露出后背时一个鱼龙出海跳了出来,他心说,你漏这个破绽给爷爷,就别怪爷爷手黑了。长枪荡出一阵枪花,哧溜溜直取和尚左肩胛骨,那和尚好像身后长了眼睛,反手一剑,只一声铮地剑枪轰鸣,张护院的枪脱手而飞,再看他那虎口,一片血肉模糊。即便是护卫长,差距也是如此悬殊,和尚没有半分犹豫,长剑一挥,在张护卫的脖子上盛开了一朵殷红的血雾,张护卫不太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直直躺了下去。
不得不说,齐府的府兵都保持了齐尚书的一贯风格,宁死不屈,然后在和尚的从容挥剑下,纷纷身首异处,无一人求饶。和尚踏步向前走去,再也没有人阻止他了,就在刚才还人声喧闹的院子,现在安静极了。
他朝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做了个调皮的表情:“嘘!”他喜欢安静。当年太祖远征云南,他全家死于战乱,十一岁就成了儿童战俘,战战兢兢开始了随军征战的生活,记忆里他从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温暖,军营里充斥的只有冰冷和欺凌,他开始还觉得怕,觉得恐慌,好在他很快就习惯了,他知道了强者为尊,他开始习惯血的腥味,习惯了刀锋入骨的快感,习惯那厮杀后尸横遍野的战场,就像现在,静悄悄的,多好!
这是最后一间屋子,相信齐德无处可躲了,门有些老旧,推开它的时候吱吱作响,阳光有些淡,拉长了的和尚的影子印在地上,直接抵到了墙根,抬头看时,齐德正端坐在正对着门的椅子上。
从门外一声声的哀嚎中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但是他依然镇定,他坚信他的选择没有错,即使今天一败涂地他也不曾后悔,看着来人,他眼神半凛着,语气不失威严,问道:“你是何人?”
和尚生的眉清目秀,面色白皙,这张脸实在容易给人好感,此时他的目光依旧柔和,好似面对着老朋友一般看不出丝毫杀意,如果不是他的剑在滴血的话。他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大人叫我三宝好了。”
三宝和尚,呵呵,东昌决战之时,叛军轻敌冒进被盛庸包围,燕王已是九死一生之时,就是这个三宝和尚,保着燕王在强弓硬弩下毫发无伤,乱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地,连斩朝廷七员大将后全身而退,而后才有朱能长驱直入撕开缺口掩护燕王撤退,仅此一战这个三宝和尚就已经天下扬名,今天燕王竟派他来刺杀我,还真是瞧得起我。想到这,齐德冷哼了一声,明知故问道:
“因何而来?!”
“受燕王之命,靖国难,清君侧。”
齐德大笑三声,拍案怒曰:“笑话,我倒成了逆臣,自先帝临危托重,五年来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唯恐托付不效,虽无尺寸之功,自以为无愧于心。是非忠奸,但有皇上圣裁,奸贼逆党,姑妄断之?”
三宝和尚不再想多说,只把檄文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