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才艺

开学以后，父亲李舜承的生活就进入了正常轨道，教学任务一如既往，任教三个班的物理。虽然没有很大的升学压力，但各个学校之间还是有一些暗中的较量。因为儿子的梦，他这几天在办公室备课时常常无法集中精神。平时他是一个很有自控力的人，但这些天同事们都看得出他有点心不在焉。每天一到办公室就把当天的报纸抢过去，然后一张一张地翻，不放过每个版面每个角落。有时上课铃响了也舍不得放下，害得同事们都在猜想是不是又有新的运动要开始了。

今天上午县里分管教育的革委会领导带了一班人马来学校调研，校长让他和几个骨干教师陪同，整个上午都在忙碌，没时间看报纸。领导回去了，留下几点意见。校长让学校领导层和他们几个老师留下来，在食堂吃了饭后马上去校长室讨论出整改方案。李舜承本想中午看报纸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一直到下午二点多，校长室的讨论才结束。李舜承马上飞步回到办公室。办公室是按年级安排的，他们这个级段有五个班共十二个老师。除了几个下午有课，其他的都在。看到他进门，几个桌子上有报纸的同事约好了似的，把手边的报纸举了举。李舜承也不怕大家取笑，一坐下就从傍边教语文的陈老师桌子上抓过了一张报纸。一看日期，当天的。还没注意是什么报纸，一眼就发现了头版一行大标题上有“五万吨级”几个字样。

离他最近的陈老师是个五十开外的小老头，戴着一副老化眼镜，正有点吃力地在一本作文本上用红笔写着什么。突然感觉到李舜承老师的呼吸有点急促，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抬了抬老花镜，翻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说：“李老师，没事吧？有什么重要新闻？”

李舜承的心脏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拿着报纸的手似乎僵硬了，就那样举着。突然被陈老师这么一问，总算清醒过来，尴尬地笑笑，放下报纸，说：“没什么，看到我们国家居然能建造五万吨级的码头，把我惊到了。我们国家太了不起了。”

说违心的话对于他们这些老师是一项必备的技能，没人会计较李舜承老师讲话的真实性。大家其实都看过报纸，对于五万吨级的码头也看到了，但谁也没留意，现在被他这么慎重地提起，好像确是一件非常伟大的壮举。于是大家停下手头的工作开始了一场热烈的讨论，李舜承发现比刚刚校长办公室的讨论要活跃得多。

他又翻了翻报纸的其它版面，还找了不同的报纸，办公室其实也就二份地方报纸，是为了完成订报任务被县革委会强制要求订阅的，却没看到有关非洲国家发生革命事件的报道。他想也许儿子记错了，也许这里都是地方性的报纸，没有报道这些国际大事。不过有一件对上了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离下班还有几个小时，李舜承难得有点烦躁。他想早点回家。

学校上下班纪律比较宽松，对于老师们也没有非坐班不可的规定，但大家只要没事都会守时。平时李舜承会在办公室备课、改作业，有时也会让学生来办公室进行个别辅导，直到下班时间。当然那时候老师们还不知道课后辅导十几二十年后可以发展出一个暴利的产业。今天他有点坐不住，下午也没课，手里拿着那张有“五万吨级”字样的报纸，心早就飞回了儿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