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死浮屠（1）

伴随着她的示警，他们头顶的虫草花发出凄惶的嘶吼，而紧跟着，从那仿佛无尽蔓延的雪幕后，浑身散发着黑色烟尘的具装骑兵终于露出了他们的峥嵘！那些战马披着厚重的马铠，看上去是铁浮屠的制式无疑。可那裸露在外的马腿却腐烂得甚至露出森然白骨，一路走来还往下趟着令人作呕的黑血。马上骑士自然也全身被铁甲包裹，同样粘稠的黑色液体从甲胄的缝隙中渗出，一点点滴落。巷口中转出来的人马一共五骑，这些骑士每个手中都握持着沉重的大锤或者手斧，横在街巷正中封死了众人难逃的道路。

“老谢……这什么鬼东西。”韩裳杵着自己的刀靠了过来，这北地路护头子的底气显然是被这些杀神一样的东西给吓没了。他跟着大辽的末世之军连着打过三次硬仗，每一次都是关键之处被这些披着铁甲的骑兵给摧垮。他们摧垮了契丹帝国的军势，也彻底打垮了那些大辽悍将们心中那口气。此后每每铁浮屠出现在战场上，哪怕只有一两百骑，也是兵败如山，再难有英雄名将，挽此狂澜。

“铁浮屠，死的。”谢槐安简短地回了一句，然后点燃了刀上的魔火。那一瞬间，秘术与秘术对撞在一起，四周的空气激荡，发出恶鬼咆哮般的声响，惹得原本已经作势要冲一场的那几骑铁浮屠竟缓缓地停了下来。他们在兜鍪下发出“嘶哈——嘶哈”的诡异声响，好整以暇地整理好步调，为首的骑士甚至还举起战锤，挑衅似地指向街巷中的众人。

“这群女真蛮子，都死透了还搞这套。”韩裳不忿地吐了口吐沫，他忍不住抽空瞟了一眼身后。那汴梁来的探花郎方文自然已经是被吓得嘴唇发抖，舌头打了个结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一路上都没怎么吭声的姚仲明不声不响拍了一把曹凛，眼瞅着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便提着刀走上前，同他们站在一起，眼神里也是一片决绝。

只有箫楚依的眼神里带着些狠辣的光彩，她习惯性地转着刀花，刚要走上前来，却被谢槐安给止住了。

“小丫头，一会儿打起来，你把他们两个人带走这条街。剩下的事情，咱们各凭造化吧！”这名西军逃兵说完也不管她答没答应，便猛地挥刀，紫色魔火在他的刀刃上流转，深深地切开地面，在地上竖起一道秘法燃起的火墙，暂时遮蔽了他们的身形。而在火墙另一端，那几骑明显异化了的铁浮屠骤然发动，不管不顾地冲杀过来，铁蹄践踏着街巷，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天地都不要被他们踏得倒悬起来一样。

“散！”

谢槐安和韩裳都是战场上的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性命，那姚仲明在陕甘两路自然也没少和西夏的铁鹞子见过仗。三人对付这样的骑兵冲阵有着十足的默契，一声呼哨便往两侧街巷散去。五骑甲骑一字排开，几乎瞬间踏过紫色的火墙，却只看到刚刚还结阵以抗的三人，倏地逃散开来。

这铁浮屠一旦冲起阵来，便是自己也难以停下。见这些刚刚还仿佛要死战到底的人竟毫无交战意思，它们也是明显不知所措。可一时间，除了放缓马速尽早掉过头来之外也别无他法。只有最靠右翼的骑士发出怪叫，它侧俯下身挥动战斧横扫，想要将那个看上去最强壮的人斩落。可不料那大汉忽然身子矮下一截，将将躲过这势大力沉的斩击。再然后那铁骑连人带马翻倒在地，在刚刚铺满落雪的街巷上滚摔出去好远——原来却是韩裳拿着他那环首刀，缩头躲过那一下的瞬间几乎是贴着地挥刀横扫，将马腿砍成两截。

这些铁浮屠虽然已经是尸变了的死人，寻常挨几刀怕是也无法被轻易打倒，更遑论浑身上下还有那样厚重的骑兵札甲护体，倒地之后只是稍缓了缓便挣扎着要将压在身上的战马推开，重新爬起来。可谢槐安却也不会给他们这些机会，他以惊人的速度从背后赶上，趁那骑士挣扎之时一刀刺去，半截燃烧着紫色魔火的刀锋从甲叶的缝隙穿透腐败的躯体，搅碎了仍在跳动的心脏，这诡异的骑士连伸手乱抓了一通，全身便跟着软了下来。最后的瞬间，还从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还有四个……二位兄弟当真是好手段!”趁着那些甲骑掉头的当口，姚仲明从街巷另一侧跑过来，顺嘴赞叹一句。他也不嫌恶心，随手抄起那骑士手中的重斧。毕竟若没有谢槐安那一手诡秘魔火，对付这等浑身铁甲的东西，还是踏踏实实用重兵砸一通来得实在。

“便是一个已颇为不易，若是西军中，凭着这好大头颅，怕不是能赚个十两银子？”似乎是杀了一个之后积攒了些许底气，谢槐安眼看着冲远了的甲骑缓缓地调转马头，竟也不似刚刚那副冷峻谨慎的模样。他张狂地甩刀振血，那黑色的稠血在他周围雪地上均匀地画出一道圆弧。甚至他还意犹未尽，竟当着那四骑铁浮屠的面，又将已经倒地的战马一刀穿心。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来，同样挑衅似地将燃烧着的刀锋指向领头的铁浮屠，那团流转的魔火竟是越燃越盛，眼看着已隐隐盖过周遭血光。

“再来——”他舔舔嘴，面向那几骑可怖可憎的东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