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孤城喋血（5）

“曹将军倒是个明白人。”谢槐安原本只是闭眼养神，听到这句话忽地坐了起来，也不管门口金兵警觉的目光，只是对曹凛说：“我看这些金兵入城之后调度得当，也知道需要将注定尸变的重伤员和可以搏一把气运的轻伤员分开来处置，定然是在北边已经与这些家伙狠狠地碰过几次，不定亲眼所见多少次尸变。而这银术可嘴上说着决不弃军南奔，暗地里却将铁浮屠和全然没有受伤的人都往城南调动，怕也是存了弃城南下的心思。”

“可他若敢弃了这些伤兵南下，就那手头三千不到的步骑就算能够破关而入，也不一定能在燕京站稳脚跟……”赌气许久没有做声的韩裳听到这里也跳了出来，“燕京城里那位郭都管虽然是个色厉内荏之徒，可也将燕山府视作自己的地盘。总归不会让这这队女真铁骑，那么轻易地杀进去。”

“若是你们当如何，真打算替这些女真人夺了古北口么？”曹凛也不再忌讳，索性蹲下来，在地上简单地画了一下这军城的周边地形。他这个皇城司探子虽然行军打仗没那么在行，可画些山川地形确实有些本事，这仓促北上一趟，凭着白天在城头那短暂的一望，就把地形看了个八九不离十。事到如今，他北上硬探的活计已经算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无用功。女真崩溃，几十万活死人如惊涛骇浪，横隔在这孤城之外。他现在所想无非是拉着谢槐安这个看起来多少懂些鬼神之道的人一起冲出去，回到那温香软玉的汴梁城中，回到自己浑家开的那个小酒馆里……

“都这情势了，还能如何！当然以步军守城，让骑军休整一夜，养好马力。明日天明遣骑兵出城，踏出条血路！”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回话，那契丹贵女却跳了出来，她仿佛一点也不认生一般，盯着曹凛道，“你才是这群宋人里主事的对吧！什么皇城的大官，带我见你们皇帝！只要他出兵云州去救我族人，我就答应做他的妃子。”

女孩一席话说的周遭几个男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金明池畔的方探花看不过眼，咳嗽了一声，出言解释：“这位小娘子……我们官家，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再说这兵者国之大事也，就算官家有心，也得同西府相公们在朝堂上议一议，才能……”

“你们宋人就是麻烦！，怪不得战场上从没赢过！”这明丽的女孩被酸秀才一番之乎者搞得火冒三丈，她狠狠地跺脚，激一片灰尘，将曹凛刚刚画好的地形图盖住了多半。可怜曹大都尉离得最近，还被扬了一脸灰，对着这一个小母狼一样的契丹姑娘却也没了办法。

“小丫头，别想着拿自己身子去换大宋朝廷那些弱兵。且不论那皇帝老儿看不看得上你这舞刀弄枪的性子，光是他那些号称精锐禁军，连你们残辽拼凑的余烬都打不过。真要北上，能指望他们去救什么呢？”谢槐安笑了笑，俯下身给曹凛掸了掸，他那只猫见外面不再剑拔弩张也探出个脑袋，一双大圆眼睛滴溜溜地，和那女孩倒是看对了眼。

契丹贵女见到这小畜生，眼睛亮了一下，可她刚想靠近，就被一直在旁观的韩裳打断了:“你们听——是骑兵，那银术可怕是要动了！”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来，两名亲卫也没有阻他们向下张望的意思。原来刚刚他们说话之间，这银术可居然已将甲骑收束在一起，他显然是着人开了城内武库，短时间内补齐了甲械，让那些未受伤的辅兵也穿戴上甲胄。铁甲映照着摇曳的火光，近千人的队列拖得老长。他们打着火把沿着城中几条道路鱼贯前行，如一条火蛇盘旋着，缠紧城内正发出“嘶哈、嘶哈”吼声的院落。

“开始了……”见此情形，谢槐安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