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幕 她没有家了

冰冷的仪器声音嘀嗒响着。

安瞳站在那里，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她清净的目光忽然变得空荡荡的，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有落下。

嘴里却不断小声默念着。

顾迟走得近些，才清楚了她在说什么。

她说……

“爷爷，家没了……”

顾迟沉默地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肩膀在轻轻颤抖着，他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抱紧了些。

他知道，她这是在害怕。

害怕唯一的亲人会离她而去……

他不知道家的定义对于安瞳是什么，但是他也曾经历过丧失至亲的痛苦，原本以为时间久了，那无边延绵的悲恸和绝望就会逐渐减少些。

其实最后，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大概世界上没有一个人……

比顾迟还要明白安瞳现在的感受。

……

很长一段沉默后——

安瞳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向了顾迟。

他也垂下了目光，与她对视着，那双明亮漆黑的双眸干净得仿佛能够倒影出她的影子，容下她所有的悲伤和对死亡的恐惧。

她拉着他的衣袖，苍白的唇瓣挪动了动，

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轻声说道。

“阿迟，这里冷冰冰的，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

这么喊他的名字。

顾迟的心里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般，心底压着万般沸腾的情绪，伸出了温暖的手掌，贴在了她冰凉的额头。

垂下眼眸，心绪不明地答道。

“好。”

……

安瞳说的回家，是回去有她和爷爷的那个家。

远离繁华闹区的普通民宅里，家家户户的灯光已经渐渐点亮了起来，明明那么温暖的夜晚，可是她的心却如坠冰窖。

她看着眼前的家，原本充满她所有美好温馨回忆的家——

被大火烧得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顾迟似乎感受到了安瞳无言的悲恸情绪，他抿着薄唇，没有说话，却一直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自从医院出来后，她便没有哭过……

甚至连一滴眼泪也不肯落下。

安瞳精致苍白的脸上，神色却是无比的冷静从容，沉寂无光的眼眸扫过了眼前的这一片黑茫茫的废墟。

然后，缓缓走了进去。

走着走着……

她忽然平静开口说道。

“阿迟，这原本是我们家的客厅，平日里爷爷在这里放了很多植物。”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对不对……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园丁，所以对花花草草都十分钟爱……”

“这里原本放了一个鱼缸，我养了条金鱼，它常常吐泡泡……所以我叫它小泡。”

……

安瞳将原本家里的格局，还有平日她和爷爷生活里的一些小事情，毫无遗漏地一点点地讲给顾迟听。

少年安静地听着。

脸上尽是月光般的温柔，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似乎在透过这片荒芜的废墟，越过时空般感受着安瞳和安爷爷在这里温馨而平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