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东临山
东临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
它的一头抵着孤城的城东边,长长的身子大致呈着南北走向,歪歪扭扭延绵去,就像是一匹昏睡的老猫,尾巴晃晃,侧卧在孤城的东侧。
而在东临山的对侧,有着如出一辙的一片山,名为西临山。较之东临山,西临山见着险峻不少,奇岩叠嶂散布其间,恍若是一匹兴奋呼噜着的小猫。
孤城恰居其中。
青铜的关口矗立了不知多少年岁,随着日月交替,城门一开一合,仿佛是藏于山林的一头鲜活恶虎呵了口气,坊间甚至有传言道,这关口的历史比这关口背后的陈国还要久远。
启少阳走了东临山山脚。
“按着那大爷所说,我得先走上东临山的山巅,才能寻到东临山的绝壁所在。”启少阳上下打量着东临山的高度与坡度,微微活动了下身子,“那么,走吧!”
时节正好,说是春光烂漫也不为过,沿着那条清晰痕迹的行道走去,两侧是新展花朵的老树,花香淡淡,花色诱红,居在孤城的老饕往往在这时节遣人来折下最新鲜最娇嫩的花枝,浸在酒中,只消三月,入口辛醇、回口酸甜的美酒便成了,名为“春三日”。
在不远处,启少阳还见着有人匍匐地上,用那手中鹤凿细细掘着什么,凑近了看,是埋藏地下,附身木殖的一咕噜圆头大脑的菌子。这菌子合着蹦跳的新鲜河鱼一同炖煮最好,汤汁奶白,啜一口却不觉腻,反是清润滑口。
大抵是因为势缓的缘故,仅至日中,启少阳便轻松地走至了东临山的山巅。
“现在开始,才是难题啊。”
启少阳向着东临山之东看去,才算明白了,老汉之所以会说,自己只消走上山巅,就能寻见绝壁。
东临山之东,启少阳脑海想象中应与来路一致缓和,供人悠然走下的山径并不存在,足底向前,尽是绝壁,似是天神大刀阔斧板正一劈,一眼望下分外开阔,但见遥遥黄土,斑驳褐色如洒墨点点。
“这山能长成这幅样子也是相当的不容易啊。”启少阳卸下包裹,从中取了一根颇是粗壮的麻绳,将之一端系在应手的一株老树上,另一端系在自身的腰上,狠狠拽了拽,测试强度无虞。
他再是从那包裹中,掏出了长有一臂的油布包。
解开布包上的系带,一柄置身于古朴沉黑鞘身的横刀随之展出。
“没有别的趁手工具,就只能先委屈你了,”启少阳轻轻抚摸了许鞘身,似是和经年好友一般问候着,那鞘身偏于寒凉的木质手感,总能让自己少许宽心,“死老爹,你可别太怪罪我。”
走至崖边,低头一看,空荡的天地间仿佛有阴风直直吹上,启少阳稳了稳心神,蹲下身子,双手扣在崖边,而后一点一点向着绝壁下挪动,双脚绷直,足尖在绝壁试探着,待得探到一处坚硬的落脚点,才缓缓将重心往下压去。
抽刀,而后一刀刺入就近腰身处的山壁,遭了经年累月风沙锤炼的山壁本当坚硬,可此一时却好似水磨豆腐一般,任那刀尖一往无前地深入腹地。
如是重复,启少阳小心翼翼地在这绝壁上向下挪了俩人高。
“大爷说,那倒悬花多是就近绝壁二三米的罅隙中生长,花色淡黄,三瓣围拢,一蕊独立,因那花儿朝向恒定向下,仿佛悬吊这绝壁上,所以才有这倒悬花之名。”
启少阳一手扣着刀柄,一手揽着麻绳,牢牢稳着身子,左右仔细打量去,按着老汉描述的模样找寻着所谓倒悬花的家伙。
“欻!”
似是石子落江面,启少阳耳朵一动,忽得听闻一处细微声响。
但任启少阳再怎么瞧看,这绝壁上照旧是只有他这么孤零零一人,除却风沙,还是风沙,连点杂草也瞅不见,心心念念的倒悬花更是连个影子也寻不得,至于那忽得声响,启少阳只能归结于自己太过紧张,有些疑神疑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