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十六章春节(五)

接下来几天就是走老亲的日子。初四是奶奶回娘家的日子，奶奶准备好给娘家的年礼，整整两大包，让二伯和爸爸一人背了一包，带上两个儿媳妇，领着四个孙子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因为奶奶娘家是个大家族，二伯家和爸爸妈妈要分开进行，你走几家我走几家。要不然走不过来。

奶奶娘家不远，也就相距5里路的样子，9点从家里出发，10点半不到就到了大舅爷(奶奶的哥哥)家。爸爸和二伯各自领着媳妇给大舅爷拜了年，陪着说了会话，就提上礼物去了另外几个舅舅家，二伯家的姐姐哥哥跟二伯二妈一起走了，小青梅跟奶奶留在了大舅爷家。大舅爷住的是家里祖屋，三间青砖大房，门口还有石刻的狮子门墩，看上去比村里各家的房子都好。上一世时爸爸曾说过，奶奶娘家是县里有名的大财主，之所以能留住祖屋却是因为家里是烈属的原因。

奶奶父辈弟兄八个，二叔父和四叔父是国民党sx省委官员，48年随三原的于右任先生去了台湾，到如今也没有音讯。三叔父、六叔父和七叔父跟gcd闹革命，参加了gcd军队。三叔父当营长时，部队在山西和日本人打仗，牺牲在抗日战场上，牺牲时只有27岁。七叔父在hy野战军当副团长的时候，解放战争打响，国内战争爆发，34岁的他牺牲在了解放战场上。六叔父是北大的高材生，却弃笔从戎去了当时革命圣地yanan，投身到了轰轰烈烈的革命事业中，由于受到了路线错误的那些人迫害而去世。八个兄弟中三个为了革命牺牲了，两个叛逃到了台湾，家里就只剩下弟兄三个。奶奶父亲是家里老大，家里土地百十倾，做为老大在家支撑门户管理家里土地耕种。另外两个兄弟一个行五一个行八。老五帮大哥管理家里的粮食买卖，老八管理家里的几个作坊，如油坊，布坊，染坊，糖坊。当时的中国很是落后，以小农经济为主，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小手工业，直到受了工业化沖击，这些小手业作坊才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

解放后由于奶奶家情况特殊，家里既出了两个叛逃台湾的反革命分子，又出了三位为了革命牺牲的烈士，国家根据实际情况给评了烈属。后面几次运动中都波及不大，土改时只是将国家认定多余的土地、房屋和商铺冲公而已，家里人没受多少罪。

外曾祖和外曾祖母都已去世十多年了，奶奶如今回娘家也就是去兄长和几个兄弟家走动。关中人对舅家特别重视，丝毫不敢马虎。奶奶兄弟姐妹11个，三个兄长一个姐姐，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和四个兄弟。奶奶家女孩另外排序，四姊妹中奶奶排行老二，今天也是奶奶老姐妹们一年中难得一次在娘家团聚地曰子。如今姐妹们年龄都大了，最小的妹妹也已经五十多了，个个都是当了奶奶的人，要操持家务还要带孙子孙女，平时难得见面，过年回娘家就成了一年中姐妹几个心中的大日子。

11点不到，奶奶的姐妹们都陆续到了大舅爷家，大舅爷已经70岁了，老伴已经过世，其它四个小儿子分了出去，舅爷跟大儿子过活，身体也还康健，就是有一些耳聋。这会儿正和妹妹们坐在炕上，看着妹妹们聊天，虽然听不清别人说什么，却一直面含微笑，认真地聆听妹妹们说话。姐妹几个聊的也多是小时侯的趣事，以及对父母活着时做的一些事情回忆。奶奶抱着唐青梅坐在舅爷旁边，不时趴在自己哥哥耳边，大声告诉他姐妹们说的话题或事情，舅爷听了总是参与到讨论中来，说起往事，老人家显得特别激动，声音也很大，振的小青梅耳朵嗡嗡做响。

唐青梅听大舅爷和姨婆们讲兄弟姐妹们小时侯的趣事，听的是津津有味，听大舅爷讲到奶奶小时侯学绣花时偷懒被请的绣娘师傅罚不许吃饭，小姨婆给奶奶偷东西吃的事，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奶奶平时已经习惯了青梅的表现，舅爷和姨婆们看青梅丁点大的孩子，就跟能听懂似的，听到精彩处不停点头，听到高兴处还乐出声来，都夸奶奶要了个聪明灵慧的孙女，孙女随了奶奶小时，是个有灵性的。

时间过的很快，老人家们正聊的高兴，就到了饭点。舅爷家的大表叔就端着坑桌放在热炕上，表婶用托盘端着六盘凉热搭配的晕菜就上了桌。

“爹，您陪姑姑们先吃菜，各位姑姑有啥味道好坏的您们多多抱涵一些，我先去灶房调汤做臊子面，您们慢用啊。”

表婶为人很是大方直爽，跟长辈们说完就匆匆到厨房忙去了。

“大哥，文生媳妇真不错，看你床上的被褥，身上的衣帽鞋袜，都给你收拾的干干净净，在灶上也是一把好手，你看这六样菜搭配的多好，没吃看着都香。”

小姨婆贴着大舅爷的耳朵大声说。

大舅爷摸了摸自己的新衣服，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对妹妹们说：“喜萍孝顺的很，平时照顾我也精心，比闺女强。这衣服从里到外都是她张罗，每天三顿饭，下午给我烧炕，贴心着呢。”大舅爷给妹妹们发了筷子，对着还在说话的妹妹劝着

“菜要趁热吃，来，咱们吃菜。”

奶奶夹了些酥肉沬喂到我嘴里，还别说，表婶的手艺真不错，她可能知道今天吃饭的都是老人家，做的都是软活的菜品，有酥肉，蚂蚁上树(肉沬粉条)，冻肉，四喜丸子，八宝甜饭，土豆鸡块。一桌老人边吃边品评着，不一会表叔就和表婶端来了哨子面，姑姑们都对侄子媳妇的手艺提出了表扬。一顿饭就在高兴的氛围中结束了。

下午三点多，爸妈和二伯两口转完了几个舅爷和表兄家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又跟大舅爷和几个姨婆又说了会话，眼看着就要4点半了，奶奶和妹妹们才恋恋不舍的和哥哥道别，各自回各自的家。

回家的路上，家人们笑声不断，唐青梅爬在爸爸背上，看着搀着奶奶的妈妈，抱着小哥的二伯，和大姐窃窃私语的二妈，一路上窜下跳的晓海哥，心里充满着温暖，现在的生活虽然贫穷，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与良善是以后的社会所不具备的，这样的日子真是让人甘之若饴。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十，爸爸和二伯一家也到了离家的时侯。天公偏不作美，从昨夜又开始下起了小雪，在依依不舍中，爸爸和二伯终是离去了。人们依旧要为了生活而奔波，而满怀着的希望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和期盼着下次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