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趁着凝碧伺候她梳妆打扮的工夫，她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如果真的一切可以重来，她怎样才能避免让慕安走向那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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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生于戎马世家，却很幸运地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做，因为他上面有一个身为嫡长子且极具军事天赋的大哥白慕宗。慕安本对打仗无甚兴趣，但因了家族传统，很爱骑马。也是了，在白家即便是女孩子，也从小是在马背上跑大的，他的二姐白以琼和六妹白以瑜皆是如此。他身上的书卷气与父亲兄长身上的军阀气全然不同，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安静温柔了起来。可一切都在他二十四岁那年被改变了。

那一年，屡立战功的大哥被日本人设计谋害，远在欧洲的他被父亲急召回国。他和大哥从小就感情极深，大哥于他，是兄长，是密友，是导师，更是他最坚强的后盾。当年他学业结束想留欧生活，举家反对，只有大哥极力支持他遵从自己的心意生活。“打仗有哥哥们呢。”慕宗去巴黎探望他时对他说，眼里带着少有的温柔和宠爱。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大哥。

慕宗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治丧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极为消沉，而后做了一个再次遭到全家发对的决定：他要去参军。白家这一代只剩下他一个男丁，家里是万万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的。可只要他心意已决，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这点倒是和他的父兄一模一样。从他决定弃笔从戎的那刻起，他就觉得自己要成为一个真正铁肩担道义的男人了。日本人于他，既是国仇，也是家恨。

他离开家，偷偷去参了军。填写资料的时候，家庭那一栏是空着的。他的战友中没有人知道他显赫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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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他没有参军，就不用打仗了。如果当初大哥没死，他也不会参军了。可大哥是被日本人害死的呀，我怎么能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又怎样能阻止那次暗杀呢？想到这，俞淡如突然没有了头绪。

“好了，小姐。”凝碧把手提包递给她。离开时她瞥了一眼桌上的报纸，1928年4月10日。

此次做东的金小姐金蕊棠是少有的能给淡如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之一。她已记不起她们是如何相识，初次见面又是何时何地何种情境了，许是这位棠姐姐得知了她也喜欢在巴黎办些聚会便想结识她。她们的交往似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日里见面不多，少有的见面也多是这位姐姐邀请她到家里做客，有时是正式点的朋友聚会，有时则只有她二人喝点小酒吃点东西。从过往交流中她得知这位姐姐应是出身于外交世家，家族拥有庞大产业，在政商界地位可能非同一般，本人也颇具闺秀之风范。可除了她主动同她讲的，旁的她一概不问，也从不向第三人打听。她总觉得正是自己的知晓分寸与无欲无求，让这位姐姐对她像对陌生人一样可以放心说话。

金蕊棠的公寓离她的并不远，她习惯走着过去，沿途会穿过一个小花园，到了米拉波桥后拐个弯就到了。因了阿波利奈尔的那首诗，她总是对这座桥有些特殊的情感，若不是赶时间，她总会先在桥边站站再上楼去的。

今天姐姐会邀请什么人来呢？她边想边来到了大门口。此时正好走来一位东亚长相的摩登女郎，满眼明媚，戴着一顶极大的白色宽檐遮阳帽，深栗色的长卷发闪耀着光泽，黑色丝绸衬衫内一双玉臂若隐若现，长及小腿的欧根纱半裙如一幅舒展开的黑白水墨画裹住了她的盈盈细腰，淡如在一瞬间竟看呆了。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只见那女子按响了金蕊棠家的门铃，接着门开了。女子礼貌地帮她扶了门，她忙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