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锦阳宫
上京城郊的青山寺门前,一行轿子在雨中起轿,踏着空蒙的山色和带着泥土味道的空气,浩浩荡荡朝皇城的方向行去。不多时雨便停了,阳光重新穿透云层照射下来,映在淡金色的轿帘上,倒是两相衬托得极好。
待入了皇城,轿子在锦阳宫门口停下,貌美的宫婢掀起轿帘,从里面伸出一只修长的女子的手。
轿里的女子在宫人的搀扶下出了轿,夕阳逆着光打在她的面孔上,竟是娇艳无双、令人叹其姿容。
她穿着一身藕色宫装,外罩一件孔雀绿披风。这两色本一淡一浓、一柔一烈,搭配起来也说不出得奇怪,可穿到她身上,却极其合适、宛若天成。
这便是那位异族公主、锦阳宫的皇贵妃娘娘了。
皇帝得知消息、从别处赶来,见她下了轿,刚想伸手去搀,她却不动声色往后一退,恰恰避开皇帝的手。
“臣妾见过皇上。”声音动听婉转、娇俏生动,像是早晨饮了露水初开嗓的黄莺,但语调却平淡疏离、让人不解。
皇帝刚伸出的手一僵,接着便神态自若地将手收回、似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爱妃平身,”他笑道,“爱妃只十来日不见,倒与朕这般生分了。可是在生朕的气?”
“臣妾不敢,”她又俯下身去,“只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皇帝不语,牵过她的右手进了殿中。她袖下的左手下意识紧握成拳,旋即又松开了。
“朕本想亲自去城外接你,可今天实在事务太多。这不,朕刚刚还在母后宫中受责,听见人来报你进城,朕费了好大劲才从母后那脱身来迎你。你便莫怪朕了。”
贵妃“噗嗤”一声笑了:“臣妾哪里是在怪陛下,陛下遭了母后说责,现下是草木皆兵了?”
她的声音终于鲜活起来,倒比之前更动听了几分。
“母后又说皇上什么了?”她回握皇帝的手,仰着头顽皮地笑着,问道。
“这不知死活的模样才像你。”皇帝伸手去捏她小巧的鼻子,她去推他的手,娇嗔道:“别闹!”
有宫女上前来、帮贵妃解下披风,露出里面单薄的衣服。
“天气还没大暖,怎么就穿这般少?”皇帝责备她。
“臣妾是塞外来的,身体强健,可不似你们中原人这般文弱娇贵。”她咯咯笑起来。
皇帝也笑了:“是,朕知道贵妃身体好。若你我以后有了皇儿,必定也同他娘一般健康活泼。”
一说到生子,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陛下也站了一会了,坐着歇息歇息吧。”最终是贵妃先打破了这沉默,扶着皇帝坐了下来。
“娜仁可知道今日宫中发生了什么?”皇帝唤她的名字。
贵妃轻啜一口茶水,心下了然,却摇头道:“臣妾不知。”
皇帝叹气道:“你可还记得李家幼子李益?”
“以前远远看过一眼,记不太清样子了。他怎么了吗?”她放下茶盏,装作感兴趣的模样回过身来。
皇帝便把那小子如何强抢民女、害他人家人破人亡,当地县令如何来到京城面圣以及今日御书房之事朝她讲了一遍,然后怨忿道:“母后骂朕,说李家对朕有如同再造之恩,朕不该如此冷心绝情、不该罚车骑将军板子、也不该让陈大人捉走李家小儿。可那李家小儿不对在先,朕又如何包庇他?”
“那车骑将军挨了板子,如今可还好?”贵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她?”皇帝冷笑一声,“她不过挨了顿板子,朕如今倒是确确实实下不来台了。母后还让朕下了旨,免她一月公务,在府上歇息。”
“臣妾在塞外时曾听过,你们中原有句话叫什么、皇帝犯了法条也同平头百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