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回到昆仑千年录时顾海与苏子几乎还是懵的,书中的故事与坊间的传言截然不同,而白降留给他们的印象也从之前虎背熊腰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变成了一个几乎比白蔹和晏心都更为清明的少年。
二人坐在带着些许凉意的地上,脑海中却仍是那些故事。他们看着书中的晏别自雪竹林离开,刚想称赞她的剑法之精妙,身边之人却先一步开口:“不是我厉害哦,要不是白降蒙着眼睛,我根本不可能打过他的。”她像是为了解释的更透一般,又复开口:“那些招式都是我偷看了白降几乎大半年才破解的,他蒙着眼睛,只要我出招够快他便来不及应对。若是让他摘下了缎子我便输了。”
她说着望向不远处的少年,眼中满是温柔的眷恋,此时的白降已摘了蒙在眼前的月光缎,一双桃花眼沉沉盯着自己手中的剑,即使漠然也仍是眉目含情的模样。顾海不由想到自己若是个女孩子,大概也会像晏别一样深陷于此吧。
再往后的故事便如晏别料想的一样,白降不甘心于是便再一次找上了晏别,这一次她连十招都未接下便被缴了剑,她满不在乎地说她输了,白降却不信于是又将剑递给了她。
晏别被那一招一式击得连发间的寒兰簪都掉在了地上也仍旧不敌,白降这才相信对方确实没有放水。他开口问道:“雪竹林中你是怎么赢我的?”晏别却只是笑笑,她像是故意吊对方胃口似的答:“不告诉你,想知道的话就再来找我吧,也许哪天我心情好了就告诉你了。”
就像晏别会对白降一见钟情一样,既然世上有这么一个词那么便一定会发生这件事,日久生情这件事最终如晏别所愿同样发生在了她与白降之间。孤傲的少年终于属于她时,晏别几乎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反复确认着,仿佛前面那无数遍都是自己的幻听。
原本故事看到这里,顾海与苏子都以为是皆大欢喜,可又百般不解为何会变成后世流传的那样,于是二人又一次进入阵中,来到了一切的源头。
雪竹林中仍是万年不变的景色,白降与晏别也依然是先前的模样,少年舞罢最后一式将剑收回鞘中,他想了想终还是开口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于剑道之上已无人能出我之右,我……”白降原以为晏别会反对他,却不想还未等他说完,晏别就抢先答道:“没关系!无论你选择何道我都会陪着你的。”少女晶亮的眼睛仿佛闪着光一般注视着白降,就好似漆黑夜空中的星星凝视着那一弯明月。
就像花车巡游那天顾海搞不懂为何世人一边享受着四大世家的荫蔽一边又肆意编排着一些莫须有的故事一般,继续将故事看了下去的他也同样开始搞不懂到底何为正道。
那些晏氏子弟与长老们将晏别捆在天罚柱前,一字一句地告诉她这世间非黑即白,非正即邪。世家为正,白降为邪,她选择了白降,她便亦为邪。那些人仿佛绝对公正地说完这番话,接着又最后问了一遍:“昆仑晏氏长女晏别,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作何选择?”
那个被阵法与绳索牢牢困于天罚柱前的少女依旧用她清朗的声音答道:“我选白降,无论你们怎么说,白降就是白降。”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底还是那般温柔,仿佛全然不知自己会遭遇什么一般。
“白降到现在也没来救你,你还是作此般选择吗?”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声音透过人群又一次问到。
“是呀,他可是白降啊。”晏别闭上眼,平静地等待着属于她的罪与罚,站在人群最前的白发老者不知为叹了口气,终仍是颤抖着举起了手中的剑。
长剑刺穿身体的声音许多人都还是第一次听见,昆仑域千年的平静也被这一声人们并不熟悉轻响打破。白降赶到时,那柄剑恰好被从晏别的身体里拔出来,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胸口汩汩涌出,仿佛一朵巨大的花一般从她的胸口绽开,紫色的衣衫渐渐被浸透,晏别却只能站着。
见白降出现,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晏别听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耗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那个喜欢用月光缎简简单单将长发束起的少年仿佛仙人一般飘然而下,晏别用她那双装满了爱恋的眼睛望着他,也最后一次轻唤出白降二字。
一支漂亮的寒兰簪落在血泊之中,一声脆响后便成了数块碎玉,仿佛与它的主人一同离开了一般。向来不爱在人前显露过多表情的白降第一次在无数人面前哀嚎出声,他惊恐又难以置信地捧起晏别的脸,面前的少女却只是紧闭着眼。
身边不断有人试图攻击白降,自以为能伤他分毫,心想着可以回去邀功,然而无论多少次,那些人都只在瞬间便仿佛被拧断了脖子一般,一声难以形容的气音之后便直直倒下。
也就是在那一天白降终于还是入了魔,他终于明白,原来他以为的正邪黑白,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两三句话,他以为的人命亦不过是转瞬即逝之物。他将碎了一地的寒兰簪仔细地拾起,又施以咒术试图将它再次拼凑起来,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上面的裂痕却仿佛永远也不会消失,拼接处的鲜红深深映入他的眼中,他将簪子又擦拭了几番,最后把它戴回了晏别的发间。
没人知道那天在天罚柱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除了白降,余下的人皆是尸骨无存,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有留下。而顾海与苏子却在书中看了个真切,少年颤抖着将那支寒兰簪替晏别稳稳戴好,接着露出一个不知该说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二人几乎无法看清他的身形,边上的人便已倒下大半。
闪着寒光的不知被白降握在手中,它看上去似乎连一滴血都没有沾到过,而它主人的脚下却已是一地尸体。余下的人哀嚎惊叫着,他们有的试图逃跑有的原地跪下苦苦哀求,可白降却已无法听进任何一字,他麻木地挥着剑又麻木地施咒,那些人方才倒下便就化为了虚无,甚至连魂魄都被消了个干净。
待白降再一次停下来时,偌大的广场上已然只剩下了他与一具尸体,一具发间戴着支精巧的寒兰簪的尸体。她低着头,穿着一身被染得鲜红的衣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两道阴影。白降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她的面前,接着第一次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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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一下广州,差点来不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