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馒头02
只要是具相当资历的赵府人,便晓得真正的胡爷在十二年前──对,就是这个数字──便随着他的二儿子离开人世。现在的胡爷不是胡爷,而是疯子。
“赵大人,求求您啦。”赵府内,孩童的嗓音萦萦回荡。
说话的正是尾随胡爷进门的娃娃。
此时胡爷三人移驾到赵刚身处的祖祠门前,与其用守候二字,不如用围堵这个字眼更为恰当。侵入厅堂后,胡爷命赵府奴仆把两张圈手椅抬到这儿,不顾西叔的劝,硬是堵在门前,一人一张,坐在上头,俨然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意思。奴仆碍于爷与他们老爷昔日交情,只得不情愿的帮上这忙,随后退下候命。
待胡爷抖抖长摆,抖起京师淡淡的尘埃,便迸出“开始吧”三个字。还以为干什么呢,那随来的小孩眨眼就跪在西叔跟前开始央求赵刚。西叔无论怎么请,就是请他不起。
“赵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到如今,没人记得小孩究竟喊了几次。
“七百一十,七百零九,七百零八……”西叔只装作见不着,垂头轻轻念道。不晓得在倒数什么。
碧纱橱后头仍没回复,只听闻徐徐脚步声,以及人影浮光从门后透来。上头红木雕花在幽暗的室内反射破布灰的微光。赵刚就在后头。
空气间而不断的响起脆裂声,啪擦,啪擦。干燥,又干扁。是胡爷正拨着怀里的落花生,徜心嚼着,但双目从坐定那刻,便没从碧纱橱上移开。他的瞳仁很小,黑豆也似,谁都觉得那非是正常人该有的状态,瞧起来更为恐怖。
另一名老人长着一双八字眉,姓高,此时瘫在座椅上昏睡,印堂给乌云笼罩。他从入府之际就给小孩搀扶,只要人醒着,就会咳嗽,显然患了什么病,而且已病入膏肓。
两名老汉之间相隔一张花梨木方桌,桌上并摆着一对白瓷盘,盘内的花生壳了无生息地散落,露出紫褐色的内衬,干瘪瘪的。两杯茶杯都已见底,刚端上的热气如今都已消散,只留冷硬的风,生生地从杯缘切过。一迭大清宝钞坐落在桌央心,五百两,显而易见地,想收买某物。
“赵大人,求您啦!”孩子这回说的艰难,嗓子眼变得沙砾。
胡爷仍旧无动于衷地拾起盖碗茶一呷,漱了漱,吐入桌角的痰盆。他胸前衣料有个凸起,像个“匕”字,又像单纯的四方形,西叔在想那是否是另一迭大清宝钞呢?嘴上仍“六百九十七,六百九十六,六百九十五……”地倒数。
气氛一脉死寂,眼见碧纱橱愣是没动静,孩子就合拢嘴巴,不出声了。
“咋不喊了?”胡爷停下手活儿,朝孩子投射骇人的目光:“接着喊。”
“咱渴。”那孩子说。
“渴?等赵刚鸡血上妆完,还让你渴?不想救你爷爷?”
那孩子没奈何,口干舌燥的得又呼唤数声,一边折去泪珠。
“六百七十,六百六十九,六百六十八……”西叔还在数。
碧纱橱兀然没有动静,胡爷发直的红眼转向西叔,开言:“咱说你。”
“六百六十五,六百六十四,六百六十三……”
“西叔!”
老管事吓得弹起了头,“八百六十……”马上意识到自己被搞乱了。